《圣门冰焰》第35章


钱大官人枪尖一指,马队倏地横转,绕往阵后,三队弓弩手拿捏不住,麻背弓开处,铁脊箭直飞天际,紧随的是黑漆弩,连射而出的木羽箭中人留镞,难以拔除,更是厉害。霎时间漫天尽是箭雨,可惜尽数落在空处。
连城玉破口大骂,好在这支奇兵只有二百余,倒也不足为惧。九军八阵法圆融无漏,马军即使衔尾进击,犹不过自取灭亡。他挥动令旗,战阵停止前行,转而向后。不料右阵蓦地鼓噪,大片的兵士摔倒在地,却是河里不知何时,伸出无数竹钩,重装步兵行动不便,骨牌般倾倒,相互践踏,惨叫声、喝骂声四起。
八十名身穿黑衣的钱氏子弟从河里钻将上来,他们纯熟地解开背囊,专向弓弩手丢掷瓷瓶。乒乒连声,瓷瓶碎裂,内中黑色的稠油四散黏身。
与此同时,钱氏骑兵弯弓朝天,他们用的是前朝唐制的角弓,威力射程均远不如宋弓,但箭头点火,数十支火箭射下,激起一片火海。坚如磐石的九军八阵法终于现出乱象。
弓弩手忙着扑熄火焰,无法列队射击,有愚鲁者跳进河中,则正中伏兵的下怀。钱大官人枪尖指处,钱氏骑兵直扑左后方的轻步兵队伍,双方一交击,轻步兵抵挡不住,潮水般退却。连城玉令旗招展,右前的重步兵后撤御敌。前面呐喊声起,天授军应时冲击,义贞固然武艺精强,马校尉、罗老二、晾竿儿等也都鼓勇搏斗,势不可挡。左前阵的重步兵支持不住,连城玉无奈,调动右后方的轻步兵上前助战。那八十名钱氏泅水伏兵已抽冷子渗入阵中,专门砍杀弓弩手。
运河像一条玉带,横陈在平原和低丘之间,细雪蒙胧,数抹颜色点缀于灰白中,红的是梅,绿的是松,江山如画,更如一首悠扬空灵的琴曲。但就在这块仙乐般的土地上,呼喊砍击之声、兵刃交击之声织成一片,天际更不时传来阵阵罕闻的肃杀冬雷,构成突兀而哀沉的变音。
禁军的阵式虽现纰漏,且失去了弓手的优势,但毕竟不是一群临时拼凑的杂牌军可以粉碎的。禁军占了人数和装备的便宜,对方却有数十位武学好手助阵。双方各有优劣,陷入混乱的鏖战。
战场不同擂台,胆识才能决定生死。不管你的技巧有多拙劣,只需不断地鼓起勇气攻击,手上利器便能钻入别人的血肉;但若你心存畏惧,那即便武功盖世,也逃不过乱刀分尸的下场。钱大官人从来没有打过仗,但此时的他挥舞长枪,接连挑了好几名正副都将。他好像真变成了钱王爷爷的化身,力大无穷,三军辟易。他不时发出尖锐的大笑,心志坚强如禁军者,面对这位血神般的老人,犹不免怵然生惧,手心渗出冷汗。
轻步兵溃退,数十名重步兵拥将上来,筑成锋锐的壁垒。钱大官人长枪戳刺,刚好与一名副都将击出的铁蒜头相撞,枪头登时折断。钱大官人化刺为挑,枪杆上蓄有黏劲,那副都将虽也是一位勇夫,但不谙劲力收发之道,登时蒜头脱手,连带整个人扑跌在地。钱大官人接住蒜头,“当”的一声,那都将便再也爬不起来了。钱大官人哈哈大笑,又挥蒜头打死了一名禁军,不防战马中枪,悲鸣倒地。钱大官人愤怒地喝骂着,他下了马,蒜头飞舞如流星,所向披靡,重装步军原本克制马军,却挡不了钱大官人的怪力横扫。
他甩动脑袋,挥去模糊的血肉,嘶声吆喝,雄狮般的威势震慑敌军,竟腾出了好几步的空地,阵形无奈现出缺口。
十数骑突入阵中,当先的是钱榷和小塘,两人手持长枪,左右守护着昭阳郡主。
前后左右都是精强的钱家子弟,纵然是在腥风血雨的战场上,仍能安然无恙,萧明空从盾牌后探出头来,叫道:“直取中军!”
钱榷和小塘齐声答应,伴随着钱大官人的狂笑呼喝,众人披荆斩棘,疾冲入敌阵。
越是深入,阻力也越来越强,战士一个接一个地倒下,钱大官人步战开路,身上更受了好几处伤,然而钱家的子弟宛如发飙的猛兽,同伴的死亡,见骨的创伤,不但未能阻住他们的脚步,反而更增他们的勇力。
压力骤轻,高昂的代价之下,十数骑总算越过重装步兵的布阵。前方是旗帜飞扬的五架战车,主将连城玉就在其中一架车上,趁后方马军尚未杀到,解决了他,胜利便不再是妄想。
飞羽破空之声使喜悦刹那成为错觉,车上宋军举弩连射,包括钱榷在内的十余人中箭下马。钱大官人怒喝一声,背起肩头中箭的钱榷。连城玉令旗挥展,前阵两个重步兵小队赶到,眼看着要重筑起铁壁。钱大官人被一群步军围住,他吼叫连连,左冲又突,一时难以脱身。此外直入阵中的十数骑只余下萧明空和小塘,纵然强弱悬殊,但机不可失,两人相同的心思,在步军堪堪合围之前,并骑直趋战车。连城玉骂道:“不知死活的小贼!”令旗摇处,那战车原地转身,萧明空和小塘勒马不及,双双撞在车后。两人顿时震离马鞍,腾云驾雾也似的飞过战车,投向远处。
“我的妈呀!”战场上到处是明晃晃的长枪、尖矛,便摔不死,也得变成羊肉串。萧明空不是长翼的鸟儿,虽也略能游水,奈何并非身处水中,在半天里手脚齐划,全然无补于事。
倏忽,她感到自己投入了温暖怀抱,某人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她接住。
“郡主,你还好吧?”
萧明空揉揉眼睛,生怕看走了眼,但眼前确实就是义贞,浓黑的双眉,关注的目光,固有的三分傻气被乱军豁命的气氛一烘托,倒更显得格外的意定神闲。
萧明空结结巴巴地道:“你……我……啊,小心!”
一名宋军从后攻到,早教义贞飞脚踢出老远。萧明空感到他抱着自己的手微微一紧,才省悟这并非是梦境,周围还在上演血肉横飞的场景,后方的马军队还在虎视眈眈。但此时此刻,她感到轻松平和,实与美梦无异:“义贞,你这次总算没让本宫失望。”
“这句话该由我来说才对。”义贞挥剑格开两支环子枪,“想不到你真搬来了救兵!”
“废话!”萧明空眼珠子转了转,道,“啊呀,我的脚,我的脚很疼!”
“想来是扭着了,还是砍伤了?”义贞低头察看,刚好躲过仰面直刺的一枪。他肩头一撞,那宋兵倒跌出去,带倒了一大片同僚。
萧明空笑道:“总之走不动了,你就这样抱着我吧?”义贞道:“好!我带你到安全的地方。”说着又打倒了两名敌军。
萧明空道:“不,你先去擒下那宋军的指挥使!”
义贞踮起脚尖瞧了瞧:“好,那你抓紧我!”
萧明空早已牢牢抱住他的腰,忽听她大叫一声:“小塘……糟糕,我忘了小塘!”
第十七章 猛虎
“郡主娘娘,你总算想起我了。”
萧明空转头,看见小塘似笑非笑的俏脸,她松了口气:“还好,你也没事儿。”一个洪亮的声音道:“是我接住了她!”闻声而不见人,自然是矮子晾竿儿了。
小塘怒道:“你这矮子乘机揩油,姑娘饶不了你!”几人说话间,又是一队宋军拥到。小塘和晾竿儿大呼酣斗,再也无暇拌嘴。
萧明空脑海里构想苗条修长的小塘从天降下,被一位大力士张臂接住,小塘惊魂略定,升起无限柔情,谁知定睛一瞧,那大力士却是个瞪眼咧嘴的小矮人……
萧明空扑哧一笑。义贞道:“你笑什么?”
“多事!我数到三十,你要擒下那指挥使!”
“好,瞧我的!”连城玉的战车周遭禁军层层叠叠,要动他谈何容易,数三十云云,不过随口玩笑。谁知义贞猛提口气,已抱着萧明空腾身飞跃,双足点上枪杆、刀背,借力再升,不论禁军怎样攒刺,他的脚尖总是能落在厚重无锋处,眨眼工夫已经越过好几道防卫。禁军大哗,不少人按下刀枪,瞪眼瞧他到底要飞到何时。中军调来弩手对天发箭,义贞挥剑成风,箭矢纷纷落下。然而他怀抱一人,足下发力,手上运剑,三管齐下,体内气流毕竟难以持久,一口浊气呼出,足踏实地,离连城玉的战车只有十步之遥,禁军都松了口气,钱家军却失望惊呼。
禁军当即团团围上,长刀、长枪、明钩、烈钻,锋锐的兵刃从四面八方递来,使两人避无可避。
义贞抛掉铁剑,一声清啸,背负的木匣开处,邪剑天尾羽张翻旋而出,两人身周登时现出一道黄色的弧光。宛若无间的悲鸣厉啸直钻人众军心底,兵刃落地的响声连成一大片,众军心悸耳鸣,双手乏力,纷纷向后溃散。义贞不待后方的禁军补上,又已拔身而起,登上战车车辕。连城玉的反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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