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尽长安》第31章


樊长安弯了弯嘴角,看着张好好说:“你也不用送我们了,朱妈要坐火车回张家口。她照顾我们这么多年,临走了,总得有个自家人送一送。”
张好好答应了好。
樊长安慢慢回望了一眼已经有些空荡的老房子,慢条斯理的说:“明天这房子就要交出去了,住了这么多年,真是舍不得。”
张好好瞥了一眼樊长安手里紧握着的玉镯,抬手拍了拍她肩膀:“只要心里有这儿,这儿就会一直存在。”
、拾荒(9)
叶至曦下班的时候,屋外的雪已经下了很厚一层。
同事们都担心这灰蒙蒙的鬼天气会让原本就拥堵的交通陷入瘫痪,所以基本都是提前走了。他也是接到明澈的电话才看了一眼手表,发现已经不早了。
明澈一开口先是祝他生日快乐,下一句就是问他晚上家里给准备了什么饕餮盛宴。
他仰头靠着座椅后背,看着有些泛黄的天花板,回答说:“小生日而已。”
明澈反应挺大,惊道:“你该不会又是一个人过吧?唉,我说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啊。以前还能说是咱俩不在一个城市,做兄弟的没法给你过生日,都是可理解的。现在这样,你又不让家里人给张罗,也不知会我一声,总不是怕我一顿就把你吃穷了吧?”
他闷声笑了两下,抬手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
明澈非是听出了别的意思,故意笑问:“你该不会是有什么情况没向我报告吧?有美人相伴?如果是这样,我百分之千愿意自动退出。”
他适当拉伸了一下已经透出疲倦的身子,淡淡说:“下周要去党校学习一个月,总得把手头上的事干完才能安心。”
明澈只差拍脑门,闹着说:“你要不说这事我都忘了。哎,你这提了正处还没请客吃饭呢。他们个个忙,我到是空闲着啊。”
他笑了一下,说:“以后的时间还很多。”
明澈不依:“你当初读研那阵子也说时间多,结果怎么着?你一声不吭就跑去海拉尔了。谁知道你现在说时间还很多是不是又预备着往那个边远艰苦地方钻啊。”
他怔了片刻,才说:“前阵子有这个打算,不过现在暂时不会想那些了。行啦,我今天真是没空,等学习结束,我正式向你派个请帖。”
明澈知道他向来决定了的事难得更改,没再缠着。
他挂断电话,转头看了一下窗外,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大院里高高的路灯映了些许的光亮进来,有那么点寂寥。
叶至曦又在办公室呆了两个小时,收拾完东西出门,接到李崎的电话。没想到李崎也记得他无意提起过的生日,只是祝他生日快乐这种话,李崎眼下提不起兴致说,反而是问他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若是没有,李崎很乐意奉陪。
他一听李崎说话的口气就是宿醉未醒,便说自己还在忙,一会儿吃碗饺子就行了。
李崎难得没有胡搅蛮缠,嗯嗯啊啊了两句,就说自己还困着,等过两日清醒了在给他补过生日。
雪下得很大,又有大风刮着,他从办公楼出来走了很长一段路才到停车的位置,上了车,身上已经盖了一层雪花。他发动引擎,开了暖气和雨刮器,玻璃上落下的雪花结了少许冰,雨刮器来来回回了好多次,才终于让视线清楚一些。
他发了一会儿怔,努力放空自己的大脑,然后开车慢慢驶出大院。
路不太好走,平日十来分钟就能到饺子馆,今天却开了半个多小时。
饺子馆的老板吴姐记性最是好,叶至曦来过几次之后,连他爱吃的口味都摸清楚了,一等他推开小店的玻璃门,就笑着迎上去问:“今儿还吃白菜大肉?沾辣椒拌醋?”
叶至曦点头“嗯”了声,寻了个边角的位置坐下。
大概是因为天冷,时间也不早了,饺子馆里没几位客人,所以热汤饺子上的很快。
叶至曦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扶着滚烫的瓷碗,半晌没有开动。
吴姐还以为是自家的饺子有什么怪味,问他:“你怎么不吃啊?是不是老吃一种味道吃腻了?”
他抬眼看了看吴姐,努力露了个宽慰别人,也宽慰自己的笑容,缓缓把筷子架在料碟上:“我想在这里坐一坐。”
吴姐很会察言观色,立马毫不客气的在他对面坐下,蹙眉问:“遇上什么事了?吴姐吃的盐比你吃的米多,说来我听听,没准我能帮你想想办法解决。”
他又笑了一下,重新拿起筷子,淡淡说:“也没什么事,就是有点累,吃完这碗饺子,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吴姐叹气,一边起身一边说:“我看你也像是打碎牙齿和血吞的人,既然你闷着,我也不问了,今儿这饺子吴姐请你了。”
他说了谢谢,终于送了一个饺子到嘴里,细细嚼了很久才慢慢吞下去。
其实这家店的饺子并不是他吃过最好味的,且不说各大餐厅名厨的手艺如何如何,就是家里山东籍的师傅也比这儿做出来的味道要好太多。他第一次无意在这里遇到樊长安,一碗饺子也只吃了两个而已,可就是这两个饺子,让他再也隐瞒不了自己心中对樊长安的那份感情。
过了今天,他就二十八岁了,前边的二十七年,他因为爱上了樊长安,所以在最后的这段日子里活出了真实的自己,而往后的年岁,他也将因为爱上了樊长安,使得那一刻飘荡无依的心不再孤寂。
他知道那句话,‘男儿有泪不轻弹’。父母过世的时候他还小,哭得怎样稀里哗啦那都是模糊的了,再往后,他连红眼眶都甚少,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很难再压抑下去,又不愿意让泪水从眼眶里飞出来,于是抬头仰了一下脖子,希望能让泪水倒流回去。
也是这一瞬间,俯仰间的那一瞥,那打开玻璃门走进来的人分明就是樊长安。
他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好一会儿都不敢动弹,保持着仰头的姿势微微眯了眯眼,确认自己意识没有任何涣散之后,才又小心翼翼睁开眼睛,慢慢低下头,然后那些原本已经倒流回去的泪水刹那间就涌了出来。
如果这是一场梦,他真希望这个梦永远都不要醒,哪怕他只能这样看着她,静静的,静静的让时光流逝,一直到老,一直到天荒地老。
可梦里的人正在朝他走来,一步、两步、三步,那么近,他差点连呼吸都忘了,只听到她轻声问了句:“外面的风雪太大了,你帮我挡着,可好?”
、拾荒(10)
叶至曦后来想,其实这就是一场梦,梦太美,直至不得不醒过来的那一天,他仍旧死守着千疮百孔的梦境,仿佛多留住一秒也是好的。
而在樊长安踏雪归来的这一刻,他终于真真正正明白了那个词,‘欣喜若狂’,不掺半点虚假,也不再能掩饰自己的情绪。惊错之后,猛地起身的刹那,几乎把桌面上的汤饺都打翻了,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确实极致的温和,像是怕一出声,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急切而又压抑的唤了那一声:“长安。”
‘长安’,‘长安’,这个他曾唤过无数次,却从未得到过回应的名字,这个他只要一想到,心里就如同被无数只蚂蚁撕咬的名字,这个他以为今生再也无法当着她的面唤出声的名字,当他再次翕动双唇唤她的此刻,她终于答应了他一声,轻轻的一个字,轻轻的一个“嗯。”
他简直不敢相信,怔怔看了她很久,又怔怔问她:“你怎么没走?”
樊长安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话,扑哧笑了一下,又重新抬眼看着他。不知怎么的,明明是她决定留下来,明明是她决定来这里找他,可见到他这副模样,她也忍不住红了眼圈,但又不愿意掉眼泪,于是故作轻松的说:“雪下得太大,航班延误了。我在候机室里等了六个小时,把耐心都耗光了,一气之下,就决定不走了。”
他整个人都处于混乱与心喜的交杂状态之下,哪里分得清她说的只是玩笑话,立马走到她面前,伸手把她牢牢拥入自己怀里,感受到了她的体温之后,才认真说:“明天也别走,后天也别走,以后都别走了,好吗?”
她弯着嘴角笑,可笑着笑着就把眼泪给笑出来了,一滴不差的落到他外套上。她想起那天在西湖边见到他,她跟说他,每次见到他,就会想起不开心的事,其实她的话只说了一半。她之所以见到他就会想起不开心的事,是因为她发现他在不知不觉间占据了她的大脑和她的心,她对叶家的恨意即便会有烟消云散的一天,可她对叶家的人,最不该的,就是产生感情。因为不该,所以要断,所以移民的进程要加速。
她以为所有事情都是可以控制的,可就像范黎绍说的那样,这世上唯一不能自控的就是感情。
坐在候机厅里的时候,潘宜兰把她昨晚悄悄放到李崎房间里的那个手镯再次拿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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