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渠》第8章


赵文初正在花厅里打麻将。
不时地与旁边的女子说上几句调情的话,站在一旁的老妈子为他们端茶递水,烧鸦片烟。
见庄维墉来了,一个女子起了身,娇声道,
“庄先生来了,我就不玩了。玩了这么久,我身子也乏了。我上楼歇着去罢。”
赵文初摸了一把她的手,
“下次一定陪你玩到天亮。”
那女子浓妆艳抹的,扭着肥硕的屁股,拧着水蛇腰,三步并做一步地上了楼。
高跟鞋踩在木头楼梯上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
庄维墉觉得烦的很。
赵文初接过老妈子递来的烟枪,深深吸了一口。
他斜眼睨着庄维墉,
“庄先生要不要玩一把?”
庄维墉冷着脸道,
“我不会玩。”
“哦,我认识的人倒没有不会玩的。庄先生是新派人,自然与我们是不同的。”
庄维墉觉得他这话里隐隐带着刺。
“不玩麻将,那就听听小曲儿吧。”赵文初抚了一下身旁女子的腰。
“清清,你去唱个曲子给庄先生听。”
这女子倒不似刚才那个浓妆吓人,脸上敷着薄薄的一层粉,越发显得人面桃花,眉目风流。
她拧了一下赵文初的手,力道不轻也不重的。
娇嗔道:“你这死人!”
然后理了理鬓发,走到了桌子前。
旁边已经拉起了三弦。
她唱的是京韵大鼓著名的《剑阁闻铃》选段,嗓音清亮动听,行腔婉转曲折,时而深沉,时而激越,动人心弦。
叹君王万种凄凉千般寂寞,一心似醉两泪如倾。愁漠漠残月晓星初领略,路迢迢涉水登山哪惯经。好容易盼到行宫歇歇倦体,偏遇着冷雨凄风助惨情。剑阁中有怀不寐唐天子,听窗外不住的丁当连连的作响声。忙问道外面的声音却是何物也,高力士奏林中雨点和檐下金铃。这君王一闻此言长吁短叹,说正是断肠人听断肠声!(甩板)
这段是清代韩小窗所作。描写唐玄宗避安史之乱,西行途中夜宿剑阁,在冷雨凄风伴随叮咚作响的檐铃声中,思念惨死马嵬坡的爱妃扬玉环,一夜未眠到天明的情景。
赵文初听的是如痴如醉,不时地用手打着拍子。
庄维墉以前没听过这些,这女子虽然唱的好听,但也是碍眼得很。
尤其是那双似笼非笼的吊梢眼儿,在空中转几个圈就黏在了赵文初身上,端的是含情脉脉。
不过是一双死鱼眼!
这个赵文初没事竟在暗娼处厮混,怕也不是什么好人。
枉自己高看了他,还以为这人不食人间烟火,清高得很。
庄维墉没来由的一阵气闷。
赵文初却不知不觉地挪到了他旁边的矮凳上,对着他的耳朵暧昧地说道,
“庄先生觉得清清怎么样?”
庄维墉感觉一阵热气吹到耳朵上,又是痒痒又是难过的。
“唱的很好听。”
他一本正经地回答。
“那今天晚上就由她陪着庄先生了。”
庄维墉看他笑得暧昧难言。
又是一阵气恼,简直想立刻离开这个妖里妖气的地方。
“我庄某是享受不了这样的艳福了,告辞了!”
他拱了拱手,便拂袖而去。
留下赵文初一个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清清见庄维墉走了,也就不唱了,坐到了赵文初的怀里,用银签子一下一下地挑着烟膏。
“那个庄先生也真奇怪!”
“是啊,我们清清这样好,他却不喜欢。”赵文初抚着她纤细的腰肢。
清清不轻不重地啐了他一口,
“你这死人,这楼子里哪个姑娘你不喜欢!”
赵文初笑道,“我最喜欢的就是清清了。”
庄维墉也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好气恼的。
赵文初也不过是一个吃家里老本的纨绔子弟而已,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自己为什么逃也似的溜走了——
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或许这个叫赵文初的人真有什么魔力,能把人牢牢吸住。
庄维墉连续几天做梦,都梦到了一双黑色琉璃样的眼珠,不哭不笑的,就那么看着他。幽幽怨怨的,冷冷清清的,看得庄维墉心里一阵发紧。
他好像要开口说些什么,声音遥遥渺渺的,庄维墉一句也没有听到。
庄维墉觉得他总是不开心,他要是能多笑笑,该有多好。
庄维墉觉得自己是魔障了,怎么总是想着一个男人——
就像是,喜欢上了他一样。
庄维墉连日来为这件说不口的事情苦恼的很。
商会同僚见他闷闷不乐的,约他出去乐乐。
庄维墉不好推脱,只好跟他们一同去了。
当他看到那盏熟悉的大红灯笼时,不禁想到,这个小地方的娱乐行业就如此匮乏么。
怎么过了两天又绕到这里了。
不知道那个人,在不在这里——
一位同僚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
“庄老弟啊,这个“轻吟小馆”可是我们镇上最文雅的享乐之处,一般人想来是来不了的!”
庄维墉暗自腹诽,他怎么就没觉出好来。
今天由于来了他们一行人,楼子里热闹了许多。
老妈子忙忙碌碌地招呼他们。
“张妈妈,快让清清小姐出来罢,我们可有好久没有见到她的芳容了。”
“这——”张妈妈有些犹豫,“清清在作陪呢。”
同僚面上不爽,这不是在众人前跌了份儿么。
他掏出一张通票,拍到桌子上。
“一百块大洋,见清清小姐一面。”
张妈妈拿起通篇,反复检查了下,笑得眉开眼笑的,
“王老板真是我们的大金主,出手真大方。”她向楼上喊道,“清清,快下楼吧——”
“知道了,妈妈。”清清回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2 章
“清清,你别走——”趴在她身上的赵文初拽住她的衣角,喃喃说道。
“三少爷乖,我明天再来陪你。”
清清在他脸上香了一口,便匆匆下楼了。
庄维墉不知怎的,他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
他日思夜想的人,就在楼上——
鬼使神差地,他走到了楼上,推开了镂花的木门。
他好像每次见赵文初都是烟雾缭绕的。
大烟的味道并不难闻,带着些罂粟香甜的味道。
他是不是每次都被这种味道蛊惑了——
抑或是被那个人?
赵文初躺在层层叠叠的粉色纱幔中,吞云吐雾。
他看到有人来了,以为是清清,开口说道,
“清清,过来给我装烟。”
庄维墉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他撩开粉红的纱幔,坐在床边。
“我不是清清。”
赵文初喝了不少酒,晕晕乎乎地凑上去看,
“哦,是你啊。你叫什么来着?”
和梦中是一模一样的眼睛。
“我是庄维墉。”
“哦,庄维墉啊。”赵文初轻轻点头。
好像从舌尖萦绕了许久才吐出的名字,庄维墉从不知道有人能将它念得这样好听。
贴心贴肺的,通体舒畅。
“你来给我装烟。”赵文初把烟枪递给他,露出雪白的一片手腕。
庄维墉面露窘色,“我不会装。”
“不会啊,那你会什么——”赵文初只好自己装烟。
他装烟的动作也是极优美的。从匣子里挑出一坨烟膏,装到烟枪里,再拿起一只银签子挑上几下。
赵文初斜斜的抬眼望着他,
“你连火也不会打么?”
“会的会的。”庄维墉连忙擦亮一只洋火,点着了烟膏。
赵文初深吸了一口,整个人都瘫了下去,靠在了庄维墉的肩膀上。
他吐出一口烟气,直直喷到庄维墉的脸上。
庄维墉的身子都僵硬了。
“你要不要来一口?”赵文初斜眼睨着他。
说不出的酥麻入骨,庄维墉尽量不低头看他。
他实在是担心——自己会把持不住。
“我,我不抽。”他的声音也很僵硬。
“哦。”
赵文初忙着吞云吐雾,只是靠在他肩膀上,闭着眼睛,也不再说话。
直到把一管烟抽玩,他才有了精神,支起了身子。
“你给我句明白话吧,这单生意,你要交给哪家做?”
赵文初问的很随意。
庄维墉心想,你这副胡天胡地的样子,谁把生意交给你做,才是不正常了吧。
“就是你们赵家。”
庄维墉望着他。
我现在本来就不正常了。
满心满眼想的都是这么个人,我怎么会正常。
“哦。”
赵文初还是一副淡淡的表情,没有什么高兴的意思。
他似乎思考了很久。
开口说道,“你不喜欢清清么?”
庄维墉都快吐血了。
“不喜欢。”
赵文初皱了皱眉,
“很多人都喜欢她的,我上次花了很多钱才让她陪你,可是你先走了。我真搞不懂你。”
庄维墉想,我现在也搞不明白自己。
楼下喊声,娇笑声不断。
赵文初出神地听着,
“你听,那帮人在灌清清酒喝。都是一帮色鬼。”他轻轻地对庄维墉说。
来这里的人,还能是什么正人君子。
“清清是个好女孩,要是你能把她带回家就好了。”
今夜赵文初似乎是喝多了,话比平日多了不少。
庄维墉好笑道,
“你不是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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