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赠我空欢喜》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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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用舌头舔吸那起泡的伤口,有清亮的水从破损的火泡里漫漫渗出来。沧桑狠狠在导演的肩膀上咬了下去。
恍惚之间,沧桑看见自己的母亲,看见自己六岁的时候,母亲背着父亲和厂子里的一个干部偷情。那天母亲给她买了一包饼干,让她自己出去耍。她抱着饼干出去转了一圈,又回到自己的家门,她透过门缝看见那个平日要喊做孙叔叔的男子正压在母亲的身上。她没有告诉父亲,应该是继父。她看着母亲对下班后的继父依旧笑脸相迎。继父死后,母亲更是经常和那个男人偷情,后来那个男人调离了五金厂,母亲又和继父的一个徒弟鬼混到一起,这些龌龊的事都在沧桑的眼前一一走过。
半夜的时候,沧桑从导演的怀里爬起来,翻开他的电话本,找到那个港商的电话号码。自己拨通了那个港商的电话,只说了一句,你在哪里?
沧桑在凌晨六点独自走出酒店,她出来前特意化了妆,描了深蓝眼影,涂了玫瑰红的唇膏。穿着黑色吊带长裙,银色细高根的凉鞋。沧桑烫了头发,发梢微卷泛着悲凉的秋叶黄。在夏天晨露里窜进一辆出租车。出租车师傅以为沧桑是一个高级妓女,行驶在一个高架桥上时一脸坏笑涎着唾液问,小姐在哪里出台,包夜怎么收费嘛?出租车师傅是南方人,卷着舌头打着普通话的腔调。沧桑抬手过去就是一个耳光。师傅猛地刹住了车,指着沧桑骂道,你敢卖还要什么贞节,这世道真是什么婊子都有。
沧桑充耳不闻,大力地打开车门。在晨雾里跑走。自始至终,沧桑始终没有哭,她在那年夏天的凌晨,她在南方都市的高架桥上奔跑。在微弱的光投过的时候,她终于匍匐在桥栏杆上放声大哭。桥上桥下来往着奔驰的汽车,黄白黑红的车影迅疾在眼前飘过。在这个冷漠浩瀚的都市,沧桑第一次感受到孤独的强大魔力,她不知道自己的明天如何,甚或之前自己又做了什么,一切感觉如此混沌。她赶到那个酒店敲开那房间的门时,港商正要电话过去,沧桑轻声说,不好意思,堵车。港商也不追究,上来抱起沧桑妖娆柔软的身段,一张猪脸就贴了上来。她感觉自己被放到了床上,衣服逐渐被解开,然后一块冰凉滑腻的肉体压了上来,这感觉让沧桑想起了夏天母亲做的凉粉,凉凉的,滑滑的,只是没有现在的腥臊味儿。那凉粉是甜的,有冰糖与甘蔗汁液的甘甜,还有青草的气息。
她没有感觉到那个港商是如何进入她身体的。只是她记得那个港商指着沧桑胸口的伤疤问,这是怎么了?沧桑摇摇头,刚要闭上眼睛,一阵刺骨的疼痛从伤疤传来。港商把手指狠狠地按在那个伤口上,脸上是温和的笑。
后来电影终于开拍,却又因为上映的时候,最后审核没有通过。导演欠下一大堆债务。领着沧桑狼狈而逃。那是1996年的10月,导演几乎身无分文,通过朋友帮助借住在北京郊区一工厂的地下停车场里,沧桑带着一个黑色大皮箱依旧形影不离,她执著地认为自己当年离开五金厂的选择是无比正确,就算错了也已无法回头。
沧桑曾在拍电影的间隙回过一次五金厂,得知那个厂子自她走了不久就倒闭了,母亲丢了工作,到处以给富裕人家打杂或者捡塑料瓶子倒卖为生,母亲一生并没有什么技艺可以谋生,当年的昆曲早已废弃,一直以来就是在五金厂做工挣钱养家,现在厂子一倒闭,连住的筒子楼也被没收成国有资产,听说当年母亲用一个排车拉走棉被、家具还有一台黑白电视机,并无他物,想来就是这么可悲,辛劳十多年,最后竟然一无所有。她开始在南阳市西城门下的棚户区租房子住,并给富裕的人家做保姆,后来看的孩子不小心从沙发上掉了下去,被狠狠地辞退,没有得到一分的报酬。
3。 第3章 第壹长青木乱红 (2)
再后来,母亲做过许多工作,早上四点起来去卖过报纸,晚上十点赶过夜市卖小孩子衣服,最后把手里的钱花尽,竟然没有一分的余利。她最终迫于生计,只好以没有保障地打杂和拾破烂为生。再后来,附近一个新开业的食品厂招聘女工,母亲去应聘,做了一名女工,还可以住工厂宿舍,才算解决了窘迫的困境,本以为可以这样下去,再嫁个男人过一辈子,谁想知一次食品厂机器出了事故,母亲连头发带人都被卷了进去,出来的时候是一堆绞成稀烂的肉泥。沧桑回去后,在食品厂领导的手里接过一万元钱的人身赔偿,母亲没有保险,那属于意外事故,母亲也因操作不当负主要责任。沧桑拿着那一万块钱,在母亲死亡的那台机器前伫立良久,她不明白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以这样消失得干干净净了,她不明白一条生命怎么就值这薄薄的一万元人民币。她把手****兜里,手指出了汗,打湿了那纸币,滑腻腻的凉意从指尖迅疾地传到心口。
她想起自己的离开,以及母亲当年的那些是非。她开始不明白为什么母亲和别的男人偷情后,还能对继父笑脸相迎。如今她不明白自己的走对母亲又有多大的折磨。她一直不了解母亲的一生,在她的记忆里,她似乎就是一个平常的妇女,时常带个男人回家,有时候呵斥她乱花钱,呵斥她每天都想吃一块雪糕,呵斥她初一的时候就给同班的男孩子写情书。总之,母亲就是那样的。从此,她将再无亲人,孑然一身,闯荡天涯。
无论自己跟着这个导演是对还是错,都已注定,她只好跟着走到底。导演需要她去和别人的男人睡觉,她就想到母亲和各色男人一次又一次的偷情。导演需要她去用心演戏,她就想着母亲在偷情后依旧对父亲笑脸相迎。导演失败住进停车场的地下室,她也跟着义无反顾。她不知道自己还有其他的路要走,她以为这就是自己该走的路。不回头,也不想回头。
在那个地下室里住了三个多月,导演白天去拉投资,想从头再来。沧桑去一家星级酒店应聘做一名客房服务员。到了晚上,两人偎在一起用开水煮白菜叶子,把上一顿剩下的米饭倒进去,搅拌着来吃,谁也没有觉的这样有什么不好,然后疯狂地做爱,在潮湿阴暗的地下室里,可以大声喊叫也无人听见。
那是后来的事,快要过年的时候,导演说领着沧桑去吃一顿大餐。走出停车场的时候,天上飘了芍药花瓣般大的雪花,慢慢地铺了一地,导演牵着沧桑的手在雪地里远去,另一只手搭在她的腰间。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公车,到海淀区上地的一家西餐厅,点了满满的一桌子,琳琅满目,澳大利亚的水果沙拉、英国的烤肉、意大利的米粉。沧桑似乎被关闭了许久,不顾及满餐厅顾客的诧异目光,风卷残云地吃完。然后抹了抹嘴才抬头看着导演,问:“你有什么事吗?”
导演看着沧桑,把手伸过来,弹去沧桑嘴角金黄色的面包粒儿。导演说:“我们不能这样,其实我们有别的办法,就看你愿不愿意。”
沧桑说:“只要你认为好,我就愿意。”
很多年以后,那个导演终于功成名就,成了名扬海内外的知名大导演,每一次执导的影片都是大卖。有一年过圣诞节,沧桑和石天明去看一场贺岁电影,电影最后,很多观众都被剧情中男女主角的生死爱情感动得哭声一片,唯独沧桑在那里呵呵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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