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蜡》第80章


我没有多想,也吼起来:“反正不是为了你!”话一出口我就意识到不能这么说,赶忙捂上了嘴,对他说:“不,不是这样的,殿下——”
但他仅仅看了我两秒钟就转身离去。他的最后一瞥,混合着愤怒、失望、疲惫以及伤痛。
“殿下!”我顿时泪流满面,追上去拽住他的袖子说:“殿下,你听我说——”
他回过头来,甩开我的手,冷冷地说:“你放心,我不会派人去把莫昶捉来。我会继续用他威胁你,让你留在这里,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他的声音是那么冰冷,他的眼神让我感到战栗。他就像是一只发怒的野兽,用冰冷的外表压抑着内心想要撕碎我的冲动。我感觉到了危险,站在那里,看着他,说不出一个字。
他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了。我没有去追他。我的心情顿时变得很糟糕。我觉得我应该做些什么或者辩解些什么,但我只是站在那里,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我知道我心情糟糕的原因不是他的威胁或是他可能对我的打击报复,而是别的什么——那些我一直以来不愿面对不愿承认的纷乱的心情。
那夜,答剌麻八剌去了海珍那里。
在下人们口中,从那夜起,我开始失宠。在“失宠”的这段时间里,答剌麻八剌再没来找过我,甚至都没有再正眼看过我。我被他彻底无视、彻底冷落了。
除了答剌麻八剌,府中的婢女和婆子们也都开始越发冷落我——平时见了面就点头哈腰笑脸相迎的那些人,现在都摆出一副厌恶我的嘴脸;就算是好一些的,也表现得像是根本不认识我似的。开始我还愤愤不平,诅咒这世道,后来想到他们都是要看答剌麻八剌和答己的脸色吃饭的,只能和他们一个鼻孔出气,所以对我冷漠应该也无可厚非。想通这点之后,我也就看开了。随便他们怎么对我吧,反正他们不能伤我分毫;真正让我痛心的人事,永远和他们毫不相关。
这段时间王府里只有两个人对我还跟以前一样——香荷和海珍。香荷和我也算患难之交,我了解她的为人,知道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她都会一如既往地对我好;但是海珍就不同了,我始终没办法把她当成朋友。因为我始终没办法真正了解她,始终不知道她心里到底在算计着什么。所以,我始终没办法信任她。而且直觉告诉我,她很危险,最好不要轻易接近——从开始到最后,都是如此。
因为答剌麻八剌的冷落,我在王府的生活变得越发沉闷难熬。还好他没有把我禁足,这样我还可以偶尔离开王府透透气。
有一天天气难得地凉爽,我打算去街上逛逛,转换一下心情。
大都依旧熙熙攘攘人来人往,走在街上,小商小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而我,却似怕了这喧哗似的,只想往人少的地方去。“逃避”这个词猛然闪现在我的脑海,让我突然对我此时的忧伤大彻大悟——我,失去了答剌麻八剌;更重要的是,我,不想失去答剌麻八剌!这就是我一直不愿面对、一直在逃避的事实:我想要他的拥抱和陪伴;我想跟他说笑;我甚至喜欢上了他的强硬和高傲。
然而承认了这一点,我却只能把自己推向更加尴尬的境地(或许这也是我之前一直在逃避的原因):我来到此时此地,是为了莫昶。在我最初的预想里,我将为他生为他死,与他相爱,和他一起幸福地生活下去。虽然现实与我的预想完全不符,我根本没能收获莫昶的爱情,但是强硬地进入了我的感情世界里的答剌麻八剌究竟算什么?我该如何处理对他的感情?我能感觉到我对答剌麻八剌的感情有着实实在在的厚度和深度,我知道那叫做喜欢。但这并不代表我已经不喜欢莫昶了。我对莫昶的爱,有着另一种形式,那更像是一种依恋,一种复杂的、包含了过多的爱恨的依恋。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的爱会有两种不同的形式,更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同时喜欢上两个男人——如果算上文徵的话,那是三个。
、第七十六章 缘起
“哟!”有谁从背后拍了一下我的肩,我回过头去,正看到清明那张嬉笑的脸。此时距那次不愉快的见面已经过去一个月,拜时间所赐,我对他的诸多不满已经淡化了不少。
“这么长时间不见你,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曾拜托我打听莫昶的下落呢。”他笑嘻嘻地说,好像之前根本没发生过他骗我的事似的。
“当然没忘。”我没好气地说,“就是不知道你说的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你看你,怎么这么记仇呢?你应该学我,我都不记得你曾经把我推倒在地上狠狠地打了一顿了!”他说着,还摸了摸自己的胸前,好像那里还在痛似的。
我不由得笑了,说:“你这不是都记得清清楚楚吗?”
他挠着头,看着我的脸色,说:“你终于笑了。不然你一直阴着脸,我还以为你被答剌麻八剌休了呢。”
听他这么说,我就笑不出来了。我不知道当时我是什么表情,但他看着我,收敛了笑容,低声问:“不会是真的吧?”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脸上表现出一种关切,让我恍惚觉得他还是一个关心我的朋友——在这个时候,我身边最需要的就是朋友了。我知道之前他对我隐瞒很多事情应该也是迫不得已。我想或许这个时候我该做的,是宽容。
所以我苦笑一声,叹息说:“没有,还没有。他绝对会留我一辈子的,甚至还会让我殉葬。”
“啊,我知道了!”他指着我,笑说:“你跟他吵架了!”
我皱眉说:“你怎么知道?”
“一眼就看出来了。”他笑说:“你现在心里肯定是又失落又痛苦,对他是又气又爱,想让他回心转意,想让他主动来找你承认错误,两个人重拾旧欢,你侬我侬——”
“你去死吧,我才没有!”我打断他的话说,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是在拿我逗乐了。
他却凑到我耳边说:“你只要去告诉他你心中真正所想,一切都可迎刃而解。”
我哼了一声,笑说:“这算什么?你的预言?”
他摇头说:“非也非也,这是常识。”
我白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他又凑近我说:“呐,我向你坦白一件事,你就忘了我骗你的事,我也忘了你打我的事,我们化干戈为玉帛怎么样?”
“你想坦白什么事?”我问。
“其实你和琰玉相识,是我促成的。”他说。
“你说什么?”
“当时是我把你引到了她所在的那条小巷里。”
我回忆着那天的经历,惊讶地说:“那天是你假扮成莫昶的样子,引我进了小巷,和琰玉相遇?”怪不得我总有一种感觉,似乎冥冥中我一直被什么引导着。
他点头说:“你们必须相见,否则这个结就解不开。”
“为什么?琰玉这么重要吗?”
他看着我,皱起了眉,随后说了一句让我不明所以的话:“你迷失了。”
“我迷失了?”
“你的结里面,不仅仅有你和莫昶。”他说。
“我知道,还有江雪姝。”
“还有琰玉和答剌麻八剌。”
我摇头说:“我不明白。关他们什么事?”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他说:“我只能给你提示,但是关于你的结,我不能干预太多,我不能引导你的行为。我只能对你说这么多。”
我呼了口气,琢磨着他的话,但还是不明白。
“对了,还有一件事你肯定很想知道。”他的语气转而轻松,改变话题说:“莫昶和江雪姝是如何相识相知的。”
“你知道?”我好奇地问。这段故事一直是我最想知道的啊。
他得意地笑了,说:“在你不理我的这段日子里,我可是在尽心尽力地帮你打听莫昶的消息啊。就凭这一点,你是不是也应该对我好点?”
我叹口气,说:“好吧,我不再跟你计较就是了。”
他微微一笑,说:“那我们就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讲吧。这个故事,说来话长了。”
于是我就跟着清明去了附近的茶楼,上到二层,找了一个临窗又安静的角落坐了下来。清明跟小二要了一壶上等的白云茶,开水冲泡后,香气就泛了出来。
清明呷了一口茶,对我说:“莫昶结识江雪姝,是在他进京赶考的途中。这也应该就是一切的开始了。当年莫昶离开常州之后,实际上并没有直接去临安赶考,而是先往南绕了一大圈。他先去了他母亲的祖籍台州,拜祭过祖先后,才又北上京城。”
“为什么要拜祭他母亲的祖先?”我知道古代祭祖都是拜祭父亲这一脉的(当然入赘女婿除外),对于拜祭母亲那边的祖先,还是闻所未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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