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蜡》第90章

“说得好听！”他冷笑说：“他不过是贪图荣华富贵的小人——”
我打断他的话，说：“他是什么人，你应该很清楚——”
“住口！”他吼了起来，双眼充满血丝，漂亮的面孔变得狰狞起来。他对我吼道：“他不配做西夏人！我比他强多了！我一定要复国！我要他看到我完成他完成不了的壮举！我要他跪在我的脚下渴求我的原谅，渴求整个民族的原谅！”没想到他的情绪这么容易激动——还是只有在关乎半仙的时候才会激动？确实以前每次看到他激动，都是半仙在场或是提到半仙的时候。平时的他更像是一个冷冷的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人。
我看着他，摇头说：“你只是太崇拜他，又太失望了。你什么都不了解——”
“够了！闭嘴！”他怒视着我大声说，仿佛要把我吃掉似的。在我的印象里，他不是一个这样的人。他是一个冷艳美丽如同女子般的人。但如今他已经越来越狂躁，就像是一头在漂亮外衣包裹下的失控的猛兽。我敏感地意识到，他的狂躁来源于他内心强烈的情感撞击——对国对家对兄长的爱、对入侵者背叛者的恨、对自己一直以来的无能无力的憎恶，以及对这个世界的失望。如果他身边有一个懂他的人，或许会用柔和的双臂抱住他、安慰他，告诉他他已经做得很好了，告诉他他已经可以让自己解脱、也让身边的人们解脱了。如果他是答剌麻八剌——他们有着类似的高傲和高贵，可能我会这么做，但他是李良复，我帮不了他。我能感到他内心的那种深深的不安和焦灼，仿佛他正走在一条越来越窄、越来越危险的道路上。而我知道，这条路的尽头，只有无尽的黑暗和绝望。
我不敢再提到半仙，怕他激动起来伤害到我，毕竟现在我在他手中。于是我低声说：“一个月时间太短了，这件事要从长计议。”
“你没有资格跟我商量。”他尽量平复激动的心情，冷冷地说。然后他起身走向门口。
“我怎么能相信你？”我说：“万一我把玉玺给你了，你却杀了我和莫昶怎么办？”
“这样好了，我以西夏国的尊严跟你保证，你只要把玉玺给我，我就保证你们的安全，并且以后决不再为难你们。我甚至可以把你送到莫昶身边，以我归夏堂的力量保护你们，怎么样？”他说。
“我不需要。”我说：“我只要你答应我不会再做出伤害莫昶的事来就行了。”
“我答应你。”他说，然后走到门口敲了敲门。几个大汉进来，把我绑了起来。之后我被罩上头套，送回了遭绑架的那条路上。
走在回王府的路上，我静下心来分析了一下目前的形势：现在我有两个选择，一是听李良复的话，和他合作，把玉玺交给他，从而保证莫昶的安全；二是拒绝跟李良复合作。这样的话，为了保证莫昶的安全，我就必须想办法让莫昶脱离他们的控制。怎样才能让莫昶摆脱他们的控制？拜托清明救莫昶？不行，我已经不可能再相信他了。那么……我大脑灵光一闪，突然想到我可以把一切都告诉答剌麻八剌，如果他能在一月之内把归夏堂一网打尽的话，那莫昶就安全了。
这样想着，我心中升起了愉悦的希望，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就快回到王府的时候，我想到了一句话：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顿时停下了脚步——是啊，就算答剌麻八剌抓住了李良复，剪除了他的党羽，归夏堂就能彻底覆灭了吗？我怎么能保证不会有些残余势力对莫昶不利？
难道我只能按照李良复的话去做吗？清明愿意帮他，就说明即使我偷到玉玺给他，历史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他也不可能推翻元朝。我倒是不用担心会改变历史；而且有半仙在一旁协助，成功偷出玉玺应该不成问题；偷出来之后，至少不会对真金太子一方造成伤害；交给李良复，他也不可能复国，又能保证莫昶的安全。这样算来，似乎偷玉玺也没有什么损失。但就这样被李良复威胁，我心里又很不爽。
——对了，想到半仙，我觉得应该先找他商量一下，毕竟现在他是我最信任的人了，而他的决定又总是对的、周全的。况且他也是这个计划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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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第二天下午把我被李良复威胁的事告诉半仙的，当然是在我假装赏花找了个有利位置眼巴巴地望着门口等他出现等了大半天之后。
他是来给答剌麻八剌授课的。我走过去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趁四下无人悄悄跟他说：“授课结束后，无论多晚，都去之前徐之渊在的那个客栈找我。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
他看着我紧锁的眉头，点了点头。
之后我又回房间呆了一会儿，就赶去了那个客栈，跟老板报了假姓名，说如果一会儿有人来找我就把他引到我的房间。
我等了没多久，半仙就来了。我想他一定是提前结束了授课。关好门窗后，我简明扼要地把我的经历跟他说了一遍。
听完后，他点头，从头到尾并没有吃惊，就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一样，让人很安心。当然，他脸上平时就没什么表情，也或许他很吃惊，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你知道玉玺在哪里？”他问。
我点头说：“嗯。你的看法是？”
“偷出来给他。”他简单地说。
“就这样按他说的做？”
他点头，但他的眼神告诉我，这件事不会简单收场。
、第八十五章　下地
我看着半仙，猜不透他的想法——难道因为李良复是他的弟弟，所以他想成全他？应该不至于……
“你可同意？”他问。
“好吧。”我说。
他略一犹豫，又问：“清明他——有没有可能轻易猜到你心中所想？”
“应该不至于。”我摇头说：“不过他似乎很聪明。”
他点头，又说：“这个人的目的不是为了你的幸福，他只是为了解开历史的结。虽然他不可能永远为你着想，但他肯定也会尽量保证你的安全。”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么一句，他也没做解释，又问：“玉玺藏在哪里？”
“王府地下有条如迷宫般的地道，我只知道有一端连着我过去的房间，也就是着火的那间，还有一端连着答己的卧房。从答己的卧房下去，有一个冥花石室。”
听我提到冥花，他的眉毛抖了一下。
“你知道冥花？”我问。
“只在书上见过，据说乃剧毒之花。此花之毒，乃百毒中最阴狠的。”
“什么叫最阴狠的？”我问。
“冥花之毒，会让人变得不再是人。”他说。
想到徐娘临死前的样子，我倒吸一口凉气，点头说：“这种花绝对不可食用，最好碰都不要碰。而且它的香气有毒，一定要尽量少吸入。”
他点头。
我接着说：“他们怀疑玉玺就在这花海之中。”
“何以见得？”他问。
我又把我之前的经历和清明的推断都跟他说了一遍。
他点头，表示同意清明的推断。
“现在原来着火的那间房子和周围的几间都没人住，出入那里肯定会引起怀疑，而且脱脱这个人很难对付。”我说：“这样我们就只能从答己的房间下去了。关键是如何进入她的房间而不引起怀疑。”
他想了一下，说：“让清明劝答己换房间，把原先的房子给你住。”
“这个……他能做到吗？”我问。
半仙看着我，没有回答，像是已经决定了就这么做一样。
我这才意识这是一个绝妙的主意，正好可以为难一下清明那个混蛋。于是我说：“应该没问题，如果是他的话。”
第二天上午，我在大都街头找到清明，板着脸跟他说：“半仙同意了。”
“那真是太好了。”他满脸堆笑说：“红姑娘，我知道把你拜托我找莫昶的事告诉堂主是我不对，但是他问我为什么找莫昶，我总不能说是我想他吧？”
此刻我心中一直在想：叛徒！狡辩！
他又说：“你知道的，我也是为了解开你的结，我们是站在一条线上的啊。”
“我才不跟你在一条线上呢！”我愤愤地说：“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如果不是因为需要你帮忙，我才不会来找你。半仙和我愿意去偷玉玺，但有一个问题我们解决不了。”
“什么问题？”他问。
“我们进不了答己的房间。”我说：“进不了她的房间，就不能下到冥花石室。所以，我们要你提供帮助。”
“我又不是答己。”他为难地说，似乎猜到了我想要为难他的心理。
我白了他一眼，说：“反正答己不可能听我的，更不可能听半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