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碎情丝岁岁守》第96章


“飘泊亦如人命薄,空缱绻,说风流。草木也知愁,韶华竟白头!叹今生谁舍谁收?嫁与东风春不管,凭尔去,忍淹留。”
想及自身也如那柳絮般,于是陡生惆怅。
当二月的一天,凤歌在殿上看见马思敏和一众内阁大臣的那一瞬间,惊讶无比,接着又欢喜无比,激动无比。眼见得马思敏比去年瘦了些,但还是那么俊美。
在明成祖同内阁大臣们议事时,凤歌退守到殿外,但那议事的内容她断断续续听了个分明。
那回君臣们商议着交趾叛乱之事,事情的导火索是因四忙县知县车绵之子车三杀了另一名知县欧阳智引起,之后交趾发生一系列起义,交趾总兵官疲于应付,特上表向朝廷求援。
凤歌心想,交趾人是不情不愿归降明朝,发生叛乱是再所难免的。
然后明成祖又提到白莲教佛母唐赛儿的下落,因为久无其下落,他震怒之下下旨搜杀全国尼姑。
当马思敏跟着一众大臣从殿里走出来,凤歌见人多,也不敢上前,只得垂头不语,但马思敏经过她身边时,也没同她说一个字。
当日晚宫中设宴,所有的内阁大臣都留在宫里陪明成祖一道用膳。当马思敏带着一个穿着锦衣、俊俏的小男孩出现在宴上时,凤歌那时正忙着吩咐宫人们上菜。远远看见了那父子二人,她的内心激动又酸楚,眼里不觉涌上一层泪光,她知道那个孩子就是她的菊笙,菊笙继承了他父亲俊美的容颜,活脱脱就是缩小版的马思敏。
整个宴会上,凤歌的目光都没有从菊笙和马思敏身上移开过。那时她是多么渴望自己能像一位普通的母亲一样,将自己的亲生孩子搂在怀里亲吻,听孩子用童稚的声音呼唤自己,然后她和深爱的男人一起看着孩子慢慢长大直至娶妻生子,可是这道宫墙及皇权的禁制却变成了一道道无形的枷锁和一条条越不过去的银河,残忍地隔绝了她做为一位妻子和一位母亲应享有的爱情及天伦之乐。
菊笙表现出来的聪明伶俐得到了明成祖的赞赏,凤歌在一旁听着,比自己得到明成祖称赞还要激动,但碍于百官面前,她只得做出一副不动声色的表情来。
晚宴直到戌时才结束,太监们引着那些大臣们离去,那一夜凤歌想着儿子的容貌竟无法入眠。
、第七十一章 误会难解
次日,得到明成祖的允许,凤歌才在两名小太监的陪同下来到马思敏在北京的临时官邸。
把门的官吏进去通报以后,便带着她和那两名小太监进去,门吏把小太监安置到一旁听茶,而另一名候在里面的小吏则带着她直奔后厢房。
当凤歌来到后厢房外的花园时,马思敏正坐在一张藤椅里晒太阳,他的膝头上正坐着菊笙,父子二人的头发在阳光下都发出一种绸缎般的光采,马思敏正在给菊笙讲《后羿》的故事,他的声音很温柔慈爱。
“思敏。”凤歌刚开口,马思敏便把菊笙从膝头上放下,他恭恭敬敬地对她行了一个礼,嘴里彬彬有礼地说道:“下官给郡主请安。”
凤歌陡然觉得他和她之间生生地横亘着千山万水,她很不自然,那无法不使她回想起她刚嫁入靖南侯府时的情形来。
“思敏,你何苦如此打趣我?你为什么不叫我凤歌?”
马思敏的嘴角咧了咧,讥诮地说道:“那么说郡主心里突然觉得思敏好了,可是你那三哥和他的鸿图大业怎么办?”
凤歌怔了,想了半天,才记起那日乌有才和她说话的情形,她便幽幽叹道:“我是一名弱女子,我管不了你们爷们的事,我求的无非就是骨肉团聚。”
马思敏凑近她,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番,才说道:
“你所指的骨肉团聚是说你和晋王吧,凤歌,他就那么值得你放弃一切?这宫里吃苦受罪的日子你真就那么甘之如饴么?”
马思敏的讥嘲使凤歌招架不住,她低声请求道:“思敏,我今儿是特地来瞧你和儿子的。请你不要再说那些话了。”
提到菊笙,马思敏的态度不再那么冷硬,他俯下身,牵着菊笙的小手,指着凤歌,对那孩子柔声说:“菊笙,这是你妈妈。”
凤歌看着自己的亲生孩子,眼里流露出母性的慈爱,但菊笙怯怯地看着她,将身子紧紧贴在马思敏的怀里。
马思敏哄了半天,菊笙才没有再躲,而是站在原地瞪着那双清澈的眼睛盯着凤歌。凤歌将他搂在怀里,不住地亲吻。
趁那母子二人亲昵时,马思敏站在一旁,捧起茶漫不经心地喝。
“思敏,你能不能和菊笙多住几日?”凤歌亲着儿子粉嫩的小脸,心中愈发不舍。
马思敏已经喝完一盅茶,闻言,转头看着她,平心静气地说:“你就这么简单的请求么?你为什么不想和菊笙一直呆在一起呢?”
“你是说出宫?皇上不会放我。”
马思敏静静地看着她,仍是平心静气地说:“你只回答我,你是否愿意跟我走?其他的我来想法子。”
马思敏仍想像上次那样冒险么?凤歌吓得脸色骤变,她几乎没有考虑便摇了摇头。
“我保证这回皇上能同意我带着你光明正大的离开皇宫。我手里可有姚广孝姚大人的一封信。”
马思敏的话使凤歌的惊骇胜于先前。
明成祖统治大朝江山二十二年,手下文武贤臣无数,却唯独只有姚广孝一人才成为他最能交心的朋友。
姚广孝一生学识渊博,足智多谋,助明成祖击败建文皇帝朱允炆并顺利夺下江山,功勋卓着,但他却在明成祖登基后不久,突然离开朝廷回到庆寿寺闭门做起了和尚,对朝中事不闻不问。明成祖每年都着人去请他出山,每年使者都无功而返。虽然如此,但明成祖一有大事相求,他仍会以僧人身份及时现身在明成祖身旁。
凤歌心想,马思敏不知什么时候去拜见那位姚大人,且从他手里取得了一封让明成祖放她出宫的信。有了姚广孝那封信,她从此可以永远脱离皇宫这座樊篱,她不由心动了。
接着她又想到了三哥朱济熿,她不愿意看见他落到一个凄惨的结局,她便说:“思敏,你能不能再求姚大人写封信?”
马思敏戏谑地笑道:“求什么?难道你让我求他再入红尘朝贺你我拜堂成亲?”但是他的眼神却很热情。
“不,我想让你求他再写一封信,求皇上下一道旨,将来无论三哥犯下什么过失,都要免其死罪。”
马思敏眼中泛起失望,接着他眼里再也看不见什么。他说道:
“从我认识你开始,你一直就想着晋王,如果你是真正的郡主,我会为你这番手兄之情感动。可惜你不是。而我也不会弃马家上下百余口的性命不顾,去助一个反臣贼子坏我大明江山。”
听着原本温和清新如百合的马思敏说着残忍的话,凤歌懵了,她渐渐地想起了自己原本的名字,她迷茫了。她不是凤歌,可她也不再是秦诗诗,她到底是谁呢?
凤歌离去时,低声说道:“谢谢你,思敏。”
马思敏呵呵笑,凑近她,低声说:“郡主,你想怎样,我往后也不想管了,但愿你和你的晋王三哥真能达成所愿,当然我希望你将来不会为你一直以来的决定感到后悔。”
马思敏的决绝使凤歌悲痛不已,住在她心里的人早已是他而不是三哥,她不过是想报答三哥的恩情。尽管心里有个声音在不住呐喊,但凤歌却没有说出口,转过身出门时,她的眼里才淌下一滴泪来。
马思敏看着凤歌出门,他的嘴角抿成一条冷峻的弧线,无力和悲痛在他心头挥之不去,相思仍是他心上的毒药,想要挣脱,他却已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三月二十八日深夜,明成祖在西宫新殿的书房里看着下边传上来的密报,放下折子后,他瞬间苍老了许多,长叹一声说道:“姚师终究还是舍朕而去了。”
停顿了一下,他又唤来王安,语音沧凉:“你即刻传朕旨意,其一,立即释放溥洽;其二,追赠姚广孝为荣国公,赐谥号恭靖;其三,从明儿起,辍朝两日,着文武百官前往庆寿寺吊唁。”
然后他便不再说话,呆呆地坐在椅子里,神情落寞。
王安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凤歌侍在一侧。找不到话去安慰明成祖,只得默默沏了一杯茶放在他手边。
次日,庆寿寺内前往吊唁姚广孝的文武百官人数多得几乎如同过江之鲫,人人摩肩接踵,把整个庆寿寺挤得水泄不通。马思敏在致悼文历数姚广孝的功德时,声音数度哽咽,而凤歌站在明成祖身后想着自己和马思敏两人误会已深则泪流满面。
、第七十二章 北迁
永乐十六年六月。北京。
毓庆宫后面的宫女房。
天气闷热,雷声隆隆,凤歌忐忑不安地坐在桌前做画。
她到底无法做一个彻底的旁观者,她还是做出了一个干涉历史的举动来。
皇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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