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笑》第7章


三妹是知解我心意的。 
她缓缓地摇着头,似自言自语一样:“你真的有点傻。可是,我又何尝不是一样?” 
我并不觉得自己傻,淡淡一笑:“我等虽为异类,既具备了灵性,只有强胜于人类而不会输于人类的,为何就不能和他们一般,享有相同的情爱呢?” 
“只恐云深不知处,你会忘了自己其实并不同于真正的人类,最怕就是你终究一沉到底落得似大姐那样下场!”三妹在我面前,冷静而清晰地说。二百多年,二百多年的岁月并不能够真实地反映在她的脸上,或许她的青春是不会消失的,她看起来是那样地年轻,一颗心却洞悉世情,智慧无比,这,又是不是另一种悲哀呢? 
大姐又有什么不好呢?有了心爱的男人,还有孩子。至少她的生命中有了一种牵挂,一种寄托。可是我又有什么?修炼的终极目标是什么?我都不知道。 
三妹看我执意的眼神,轻轻叹息道:“世人都喜赞女子貌美为面如桃花,可是有哪一个比得上我们货真价实?可笑的是,我们竟都为着一个世间的平凡男子如此痴迷。二姐不要忘了,男人不似女人,永不会将感情当作头等大事。再深的爱恋,都会在他们眼里淡去,他们真正想要的,不外乎名与利。你好自为之。”她拂袖而去,我欲言又止,终不挽留。 
我相信,我们各有各自的造化。 
命运中一切都冥冥早有安排,我又何不顺其自然? 
窗外,已现微明。 
我才发觉我竟是这样站了将近一夜。 
林绍印呢?我急急地往他房中去。 
门都未关。 
一脚踏进房内,却见他坐在桌边沉思。见我进来,他茫然抬头,悠悠地问道:“仙儿,你是不是觉得我真的很风流?”沙哑的嗓音让我一阵心痛,看来他也是一夜未眠。 
我轻轻用手抚平他紧皱的眉端,无限温柔地说:“不,不是的。我知道,不是这样的。” 
三妹才道男人薄幸,感情却又这般困扰着他,看来三妹言语,未免武断。 
他拥我入怀。 
近得几乎没有距离的距离。我看着他浓密的眉,高挺的鼻,柔情万种。 
他温热的呼吸在我耳边,痒痒的感觉又让我有种莫名的渴望。 
我不打算保留了。 
谁道草木无情?我已是意乱情迷,我不是凡间女子,因而也就没有凡间女子的矜持,我只随着自己的心念与意愿,做出想做的事。 
没人能够抗拒得了。 
直到云收雨住。 
看着林绍印,我笑意盎然。 
他一把将我揽在胸前,低声问道:“傻仙儿,笑什么?” 
我不回答,只将脸紧紧地靠着他□的胸膛,听他一声接一声的心跳,心里快乐无比。如果可以,我愿意,这样一生一世,生生世世。 
林绍印将搂着我的手臂紧了紧,似要将我搂入到他的身体里面去。 
“仙儿,对不起。我怕我会有负于你。”他在我耳边柔声说。 
抬起头,我看着他的眼睛,为什么他的眼神总是有这样一闪即逝却又无法说出来的忧郁呢?“我知道,你有妻子和女儿。”我平淡地说。 
“虽然我并不爱她,但我也没有打算离开她。她为我付出很多。”他的话中,透出无限伤感。 
我却是大大地惊异。 
他为什么不爱大姐呢?那样的天仙容貌,那样的温存体贴,他为什么竟然不爱? 
“我真的,好难向你解释清楚。”林绍印拧着眉头,这样皱眉真的会让我心痛,我又伸手去帮他抚平眉端,他轻轻抓住我的手,放在脸上,继续说道:“如果她是一个悍妻,倒也罢了,偏偏她不是。可是我就是无法再去爱她。”我无言以对,默默地靠在他的怀中。 
时光匆匆。 
花园内池中的荷花一朵朵的开了。 
林绍印偶回白云山庄时,我也回青龙山看看。每次回青龙山时,总像是到了另一个世界,静谧安祥。有时候,我对着自己的树身静坐一夜,在如水的月色和柔柔的夜风中,心愈觉澄静。或许就像这样,就像过去的五百年一样,在这山中不理尘嚣纷扰,一任外界岁月更换,更可以臻至平和的心境。为什么要掺和红尘情缘呢?那本是与我等无关之事。 
只是这种念头持续不久。鬼使神差一样,我无法克制自己不去景泰楼。 
在白云山庄和景泰楼之间往返,林绍印也一天天地心事重重起来。他并不与我说,我也不知从何问起。只是看着他紧锁的眉端,阵阵心痛。 
有时,他心情稍好时,也会和我讲一些他过去的事情。 
他告诉我,他本是一个剑客,邂逅了当年白云山庄的少庄主韦世雄,志趣相投,义结金兰。白云山庄原是一个大商贾之家,在好些个地方经营着酒楼、药店和钱庄,韦世雄接任庄主之位后,因事务繁杂,便请他帮助一并打理。大小诸事,都可自作主张,这份信任,是无可比拟的。 
我也感叹他们亲如同胞的情份。其实人类也并非是如三妹所说的那样尔虞我诈,林绍印与韦世雄,不正是一个很好的说明? 
他有时也讲起他的小女儿囡囡,脆生生的声音背着诗词,每次他回家时,都要找出千百种理由在他面前蹭过来蹭过去。他知道孩子是想他。 
说起女儿他才略有笑意。 
我时时想起在桃居门前见到他时,那种临风而笑的样子。那种洒脱与俊逸却渐渐地被愁苦所取代。是因为取舍吗?可是我并不曾要求过他来取舍,又会是什么,一日一日地憔悴着他的容颜呢? 
我也开始变得心绪凝重起来。 
毕竟只是苟且的幸福,再好的赃物也不过是偷来的,总不比自身之物光明。 
荷花开得很好。 
我倚着亭柱,看得出神。 
“瞧这花儿开得多好!”朱剑虹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的身边。 
或许我真该听从三妹所言,重回山谷清修?红尘已是多事,世人自有自的解法,我却是不必多加掺合。 
心浮气躁地回景泰楼。朱剑虹正在四处找我。 
原来已是七月十五,她要到寺里烧香,叫我同去。 
天元寺内香火极盛。据说这里的佛很灵,诚心的人几乎有求必应。 
点好三柱香,我虔诚地拜了下去。我希望,佛能指给我一条明路,请告诉我,我该怎么做?仰头看着对众生始终保持微笑的佛像,双目似闭未闭。他在是笑什么呢?笑苍生无事自扰?亦或是笑苍生多事苛求?或者什么都不是,他不过是在笑自己,身为万能化身的佛,却成天对着这一群哀哀的众生? 
有凉意全身弥漫。 
朱剑虹轻轻扯了一下我的衣袖,我才觉自己失神。 
站起身来,剑虹要到内殿去听颂经,我全无心思,干脆就在外殿相候。 
这佛寺烟雾袅绕,更显得肃穆无比。来来往往的善男信女,都将一个一个内心的愿望交于这泥塑的神像,难道,这刷上彩漆的泥,比人自身更具神奇的力量?我失笑。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声如洪钟。我惊疑地抬起头,看到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站在我面前。他目光如电,只看得我心内一惊。 
我立时呆住。 
半晌,那老禅师缓缓地对我摇着头,轻轻说道:“放下!” 
我不解,茫然地看看双手,并没有什么。 
禅师又一句:“放下!”语气稍重。 
我愈加茫然。我的手中,空无一物,要我放下什么? 
禅师不再说话,盯我又半晌,说道:“你且先回去吧!” 
这老和尚,真是疯疯颠颠胡言乱语,我忽觉遭戏弄,想给他点颜色瞧瞧。他却闭上双眼,沉声说道:“桃花红颜,青龙之前。尘嚣喧扰,清心为念。” 
我张大嘴,这一惊非同小可。 
他既然,将我一语道破。 
看来是我太过小觑了他,当下不敢造次。 
正好看到剑虹出来,我微微施过一礼,随剑虹回程。 
一路上,回想那老禅师的几句话,仍是不得要领。 
朱剑虹悄悄凑过来,问:“那个老禅师,和你讲些什么?” 
我一笑,掩饰道:“没什么,只是简单地随便说说。” 
“可是我看你一路上都是心神不定的样子。那么你是在想林庄主的事情?” 
“林庄主?他有什么事情?” 
“林庄主今年留在景泰楼的时间,比往年都多。” 
我自然明白她的言下之意,剑虹也不再言语。 
她正是这一点,让人觉得非常可心,知道在什么时候,该如何说话;在什么时候,该沉默。 如果两个人之间各有了各自的心思,在一起时就难免不复往日的乐趣。 
林绍印的心事重重,让我无比压抑。 
大姐的叹息也时时在我耳边响起。 
轻轻地靠在林绍印肩头。 
我问道:“你很长时间没有回白云山庄了吧?” 
“是啊,我知道,只是不想回去罢了。”他伸出一只手来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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