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宋先生》第38章

情却越发从容。
宋老师在弹琴时有种很动人的神韵，我看着他，不由自主地想象起如果他身着汉服广袖如云地弹琴，该是何等的风采。宋老师一曲谈完，稍感满意地微笑，“很久没有弹过了，还好没有忘掉太多。”他心情不错地看向我：“不问问我今天为什么把琴拿出来吗？”
我立即心虚地收起脑袋里的幻想，正经地摇了摇头，“猜不到。”
宋老师笑笑，将琴收了起来，“是为了中秋晚会的节目。”将琴收好后，宋老师把厚厚的一个本子递给我：“我是今年系里舞台剧的主演，也参与了编剧工作。现在剧里只差一个角色没有找到合适的人了，你看看感不感兴趣，想演我就把角色定下来。”
宋老师让我留在书房好好看剧本，自己到厨房做饭去了。
学校的中秋晚会一般是院系自行组织，参与的也多是自己院系的学生，不过跨院系客串或救场也是常有的事，所以我虽然不是中文系的学生，也可以参与中文系的中秋晚会。
中文系中秋晚会的舞台剧一直是学校每年中秋时段的一大看点，我没有表演经验，倒是不太敢演，不过宋老师亲自参与的舞台剧，我还是很乐意提前一睹为快的。我坐到宋老师常坐的位置上，翻开了剧本。
第一页的故事设定就让我吃惊了一下。这竟然是一个古代背景的舞台剧，还是个曲折的师生恋。再翻到角色介绍，我内心就更无法平静了，宋老师在剧里的角色就是古琴教习先生，而他让我看看是否想演的角色，就是与他倾心相恋却无法在一起的学生。
这样的角色，其实他是特地为我保留的吧。我心里有点小小的激动，转念又想，即使不是特地为我保留的，我也不能把这个角色让给别人，里面那么多情愫暗涌一触即发的时刻，让给别人不就等于在为别人制造与宋老师培养感情的机会吗。
想到这儿，我立刻跑到厨房里告诉宋老师我要演这个角色。宋老师笑着与我约法三章以后，给晚会导演组打了一个电话，这个角色就这样定了下来。过程这样顺利，其实也算是走了后门。
也因为是走了后门，所以排练的时候我格外努力，在细节上也特别用心。这个舞台剧是围绕古琴教学展开的曲折的爱情故事，有很多场景需要弹琴，我每天都要练习指法。原定一周练好的古琴指法，我三天就背得差不多了，剧本里所弹曲子的每一拍，手大概要放到什么位置上，我基本没有错过，虽然实际上不会弹琴，但是看上去却已经很像古琴高手了。
我参与的排练部分也一直进行的很顺利，直到最后一幕，宋老师在剧中饰演的角色为我在剧中饰演的角色上最后一堂课。
这一课的背景是，剧中的富商小女儿，也就是我饰演的角色已经十八岁了，在剧中的背景环境下，已算是大龄女青年。她的父亲不想将她永远白白养在家里，打算将她在一个月后许配给自己最得力的青年手下，笼络人心。
而教琴的先生，也就是宋老师的角色，经过多年的努力，已从十二年前刚开始教她时的落魄书生成为了小有名气的古琴名家，还有一位高官欲接纳他为东床快婿，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这十二年里，富商小女儿与教琴先生琴意相通，心意相合，早已暗自将对方引为自己的知己，并对对方产生情愫，却因为种种原因和波折，始终没能向对方袒露心声，也错过了知晓对方心意的机会。
最后一堂课，两人眼看就要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教琴先生怀着极为复杂的心情来到富商家历，为富商的小女儿上最后一堂课。
六角亭里，两个人相对而坐，各自黯然神伤。临别前，教琴先生本打算弹作最后一曲送给富商小女儿，作为她即将成婚的贺礼，哪知落指弹出来的却是一曲《凤求凰》，将他的心意给泄露了出来。
按照演出效果，当教琴先生谈完《凤求凰》，全场的灯光都将熄灭，只有一束强光聚焦在我们两人的身上，我饰演的角色在这一刻要展露极为复杂的情绪。然后全剧按照惯例暂停于此，下一年中秋晚会再演出后半部分。
我在剧中的角色患有哑疾，所有的情绪都需要用表情来传达。之前我都演绎得很顺利，可是到这里，我完全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情绪来带入，怎么也无法演好。一直练到带妆彩排，峨冠博带丰神俊朗的宋老师就在我对面，对我深情地弹出那曲《凤求凰》，我也没能演出期待的效果，反而在强光真的聚集到我们身上时心里发慌了。
其他参演的老师和学生都安慰我没事的，演出当天低一些头，不会有什么问题。宋老师没有安慰我，而是很肯定地告诉我，到了演出当天我一定没由问题。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笃定，但也无暇多想，只希望最后一幕不要出什么差错，平安度过。
演出当天，近千人的礼堂座无虚席，还有不少学生在舞台剧开始后慕名赶来听琴，最后一幕我上场时，一眼望下去连过道的空隙都看不到，想到最后自己表情的硬伤，心里不禁有些紧张。
到了亭中对坐的场景，我在心里用其他参演老师和同学安慰我的话安慰自己，想着到时低一些头，应该就不会有太大问题。可是宋老师却坐到了我应该坐的位置上，让原本可以背对观众的我变成了完全正对观众！
这样我就算低头也无法掩盖自己表情的差池了，可我只怔愣了一瞬，宋老师就已长指轻动，弹起了最后一课所教的曲子。换座位已是来不及，我表面上强自镇定，心里却还是乱了阵脚。
宋老师却像是根本没发现他的失误已把我害惨了，不紧不慢地弹奏着，待他弹出那曲《凤求凰》，我心中已是一片兵荒马乱。就在我完全忘记该怎么演时，宋老师忽然低声念到：“相识十余载，相知已多年，情不知所起，却一往而深。”这是剧本上没有的词，和着缠绵婉转的曲调，却让我慌到极致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似乎是感受到我心绪上的变化，宋老师也缓缓地抬起头。他凝视着我，用麦克无法收集到的音量对我说：“小双，这曲《凤求凰》，不仅仅是剧中人谈给剧中人听的，也是我在谈给你听。”
“我们之间的感情，也曾历尽波折，就如这剧中的人一样，或是因为心锁之碍，或是因为世俗之碍。剧中人的结局将是悲剧的，这是由他们所在的时代注定的。我们要比他们幸运的多。”
我预感到他将要说什么，却不敢肯定，手心里都沁出了一层汗。
宋老师微笑着看着我，双眼柔和而明亮：“我们能在一起，我对未来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够珍惜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给你最多的关心与爱护，让我们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都充满细小的幸福。”
“小双，”宋老师轻轻地唤我的名字，“现在有千人齐聚一堂，我想在这一千人的见证下，郑重地询问你，你是否愿意嫁给我，是否愿意将自己交托给我，与我一起经营一份平淡却美好的幸福，一起创造一个温馨而充满爱的家庭？”
当宋老师问我最后一句时，一曲终了，全场的灯光都忽然全部熄灭，我的心因他的话而震颤不已，眼泪溢满了眼眶，当灯光重新聚焦在我们身上时，眼泪终于因无法抑制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我这才明白，宋老师为什么说我的演出一定能成功，因为他早就策划好要在这一刻向我求婚，我的心境取代剧中人的心境。真情流露，自然成功。
后来灯光再次熄灭，全体参演人员走上台一起谢幕，我没有机会告诉宋老师我的答案，只能紧紧握住他的手，将我心里的感动与喜悦，还有我的答案一起传递给他。
35番外（5）　宋爸爸（多年后、第三人称）
宋爸爸（第三人称）
周六的清早；宋老师本想多睡一会儿；隔壁家却锯起了木头。他揉揉眉间的位置；才想起来隔壁前天跟他打过招呼了，这两天要重新装修阳台。
他睡眠浅；醒了就很难再睡着；但是也没有着急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听到房间外的过道上响起了小拖鞋轻轻落地的声音；最后在他的房间门口停住了，嘴角慢慢爬上了一些笑意。
他合上眼睛，装作还在睡着；等待小小的敲门声响起来，再响起来；然后门把手被轻轻压下去；一个可爱的小人儿慢慢地走进来，轻轻爬上床，再爬到他身边，用糯软的童音在他耳边轻轻地叫他：“爸爸，爸爸，起床啦。”他仍然不睁开眼睛，直到一个软绵绵的吻落在他的脸颊上，他才慢慢“苏醒”，微笑着迎接小人儿奖励的抱抱。
这个可爱又漂亮的小人儿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