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漏无声阶已凉》第4章


容然早换上加绒长裘,小心探出脑袋:“木头,还要多久才到?”
“快了。”
李湛仍是在车里闭目养神,容然阖上帘子后,再没人出声。
空气安静,只能听见车外呼啸的寒风,吹得车窗棂嘎吱作响。
几个时辰后,北州。
城门口一帮人早已准备好迎接。见到李湛,为首一个微胖中年男子立刻上前,一脸谄笑:“赵侍郎已在府中等候多时,太子请移驾——”
李湛淡淡点了点头,认出这是北州知府刘荣生,就随他跨步上了前面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
容然和夏珂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待安顿好后,赵其远才缓缓现身。
容然看向他,不由暗诧:这赵其远真真生了一副好皮囊。身长挺拔,唇红齿白,面容清俊。只是眼袋微沉,仿似整日纵情声色。
果不其然,傍晚为太子办的接风宴席竟摆了整整一个大厅。
鲍鱼鱼翅,熊掌猴脑自不用说,更有许多容然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菜肴。可在场者都仿佛习以为常,并不惊奇。
最后一道菜时,赵其远眼中泛起浮光,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饮酒过多。
还没等容然反应过来,一位位身着轻纱的妖娆女子便翩然上前,个个手中捧着一个细巧托盘。托盘上面放着一只小小金边瓷盅。
瓷盅不多时便被摆在各位在列者面前。
赵其远暧昧地朝李湛笑了笑,道:“这瓷盅中盛的可是初次怀孕少女的胎盘混着黄珠母牛的初乳熬成,十分滋补——”
容然座离较劲,刚举起的勺子“啪”跌回汤盅里。肚中翻滚一片,竟似要将刚才吃下的东西都吐出来。
容然难以想象这世间竟然真有这样荒唐的事情——百姓正遭受水灾之患,官吏贵族却可以毫不羞耻地坐在堂上吃着山珍美穑踔潦钦庋シ闯B椎摹?br /> 容然回神向太子瞧去,太子看上去却很是享受,除了应付身边环绕的莺莺燕燕,仍还不忘同赵其远举杯谈笑。虽然知道这不过是伪装,但是容然心尖却不觉地滑过一丝苦涩。
“太子,那个年轻人是?”赵其远放下酒杯,指着容然,“我在朝中可从没见过他。”
“哦——是新晋侍郎容然。”
“怪不得——”赵其远有些暧昧的笑了笑。他一直听闻太子身边有个宠臣,只是没想到竟会宠爱到如此地步——不但授予侍郎官职,就连外出办事也要随从携带。
“怎么了?”李湛貌似不解地问。
“没什么,没什么。”赵其远连忙为太子满上酒盅,“只是刚才没认出来,不知是否失了礼数。还望太子不要怪罪。”
李湛仰头饮下,没说什么。
这一沉默让赵其远不由有些担心,只得继续陪笑饮酒,心中暗暗打着主意如何才能讨好这位太子爷。
酒宴结束已近后半夜。走在长廊上,容然因着宴会上的奢靡不堪而一言不发。
“累了?你刚刚可以先行离开的。”太子看着容然面上的倦容,以为她是累了,不知为何竟有些不忍心。
“是刚才的晚宴。”不想多说,容然转头,突然发现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雪。
容然从小就喜欢雪,而北州的雪大如鹅毛,比京都的细雪更多了一份风情。容然不觉驻足,伸手想要去抓住那飘扬的雪花。可手的温度让雪花刚一沾上,就即刻融化了,这让她懊恼不已。
白雪仿佛洗去了容然心中的那丝难受,玩了好久,才发现太子一直站在旁边看着他,脸上挂着她看不懂的笑容。容然不觉有些尴尬,讪讪伸回手,吐了吐舌头。
这孩子气的一面让李湛心底泛起了奇异的柔软。看着她因寒冷而冻得通红的脸庞,不由自主地抬手触碰:“冷吗?”
容然早已被太子的举动惊得说不出话来。透明指尖微微浸凉,然而被触碰的地方却好像有火在烧,霎时热了起来,两颊也飘起可疑的红晕。
李湛突然又放开手,将手臂伸出,然后收回举在容然眼前:“你是在找这个?”
容然惊讶地看着太子手中的雪花:晶莹透亮,是完整的六瓣,仿佛树叶脉络清晰可见,令人着迷,容然不由倾身上前细看。
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此刻她和太子有多么靠近,仿若亲密无间,彼此交换呼吸。
容然一惊,即刻转身,讷讷地说道:“我,我们……回去吧。”
声音小的几不可闻,不等李湛听清楚,便逃也似的飞奔而走。
赵其远房中。
刘荣生在书桌旁站着,递上刚刚快马送来的一封信。
赵其远拆封细看后,将信对上烛焰缓缓烧掉。望着摇曳的烛火,他突然想到刚才在长廊上看到的一幕,喃喃道:“看来传闻太子性喜男色竟真有几分可信。”心上一计,面向刘知府道,“你这就将桑梳洗好送到太子屋中。”
“桑?难道赵侍郎是想用一招美人计拖住太子?”
“没错。”赵其远得意地笑了笑,“这世间恐怕还没有几个男子能美过桑——”想起桑平日服侍自己的样子,心中胜算更加上几分。
“可账本呢?”刘荣生仍有些担心,“万一被太子查到,届时——”
“这么重要的东西,我当然早就收好,怎会被发现?”赵其远轻蔑地看着一旁畏畏缩缩的刘知府,“你就等着看太子如何无功而返吧。”
而彼端李湛正要推门,却发现屋中早已亮灯,心中微讶。
开门,瞧见床上端坐着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乌黑的双眼直直看向他,没有躲闪。
李湛联想到赵其远今日话中的怪异,立刻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走进屋中熄了灯,当晚太子房中再无声响。
几天下来,容然很是纳闷,为什么太子总把那个叫桑的少年带在身边,又为什么好像丝毫不关心治水的事,连提都没有再提起过。
容然埋头走在花园中,有些恼怒地踢了踢脚下的石子。
“容侍郎——”听到有人在身后叫她,容然回头。是一个身穿蓝色棉袍的少年,棱角分明的脸庞透着一股正气,“既然太子来了,为何河坝却迟迟不动工?”
容然自己也猜不透太子的心思,一时沉默。可这沉默反而让少年产生了误解,脸上神色变了又变,终于怒道:“原来你们又是一群只知道吃喝玩乐的——”最后终是忍住没有说下去,狠狠瞪了瞪容然,拂袖而去。
容然苦笑一声,终于决定今日无论如何要去向太子问个明白。 
傍晚,太子房中。
“……在赵其远房中找过,并没有找到。”无影低沉的声音响起,“难道不是他们?”
“不可能。庄雨已来密报证实赈款早已运到。唯今之计是尽快找到账本。”太子转着茶杯,像在思索着什么,“你再查查看,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反而最有可能。”
“是。”无影正要出门,却听门外似有呼吸声,不禁低喝一声,“谁?”
“是我——”容然推门而入。
无影紧盯着容然:“你来干什么?”
“我——我本来是想——”容然于是将今日下午那个少年的事说了一遍,顺道带出了自己的疑惑,“可没想到原来太子早已着手调查,容然实在惭愧。”
“没什么。”太子阖上双眼,漫不经心道:“你应该早就料想到赵其远没那么容易让我们干预此事。”
“赵其远难道还会阻拦太子吗?”容然不解。
“所以他送来了桑——投其所好,这招倒是用得好。”太子放下杯子,暗笑,“可惜用错了对象。”
容然仍是一头雾水。顺着太子的目光,才赫然发现床上坐着的正是这几日常伴太子身边的桑。“他怎么在这儿——”
“没事,无影替他点了哑穴——没翅膀的信鸽可报不了信。”
容然立刻明白太子为什么要整日将桑带在身边。一方面可以防止桑报信,另一方面也可以制造假象,让赵其远一伙放松警惕。可惜苦了这样一个孩子。
容然借着灯光,细细端详了一阵桑,只觉他一双乌黑眸子像小鹿般楚楚动人,似欲语还休,又似无限凄情,着实夺人眼球。
因着心底的一份怜惜,容然不自觉地向桑靠近了些。那桑仿佛也察觉到容然的目光,抬头直直望向他,不带丝毫躲闪。
李湛突然一阵咳嗽,才把容然从桑的眸中唤出。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没,没什么。”容然不由窘然,脸“腾”地红了起来,“既然这样,那太子您早些休息吧。”说着,匆匆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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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太子,账本还是没有任何线索。”太子房中,无影静立一旁。
“嗯。”李湛沉吟片刻,转头看向一直坐在床上的桑。
不动声色,桑的黑色眼眸仍是平静如一潭死水。 
“你想做回一个正常人吗?”李湛久不开口,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桑被点了哑穴,自然无法应声。但是眼睛最无法骗人,此句未结束,桑眼中就闪烁出了一丝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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