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缘》第156章


这时刻,天空降下来一片五彩祥云。
放眼望去,只见云上一行行旌旗猎猎飘扬,一排排铠甲闪闪发亮。
天兵天将?他一怔。
只这一愣神的瞬间,他们已从云朵上跃了下来,将茅屋严严包围。
“司琴、李智出来接旨!”兵将分开,露出一条道,行过来一个大将,眉心有一道痕,身后跟着一条大黑狗,器盖云天,威风八面。
二郎神?他又一怔。
吱呀一声,屋内人出来了。
他连忙回头。
如遇雷击,连退三步。
那一双少夫少妻竟然与他和她相貌有九成相似!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点什么。
“伯阳真君亦在?”二郎神眸光一闪。
“二圣无需挂忧老道,尽管秉公办理。”老道苦笑一下。
“还是您老深明大义。”二郎神点点头。
老道轻轻叹息一声,默默走开,那二位双手紧紧交握,来到二郎神面前,并肩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玉帝诏曰:乐部总管司琴、丹房药童李智不守清规戒律,私自下凡结为夫妻,罪不可恕,就此一并剥去仙籍,贬下凡间,永堕轮回……”
二仙两手握得更紧,眉宇泰然宁静,无畏无惧。
“另,二仙皆为天宫神职,情节尤其恶劣,罚其永生永世承负母子之名,只能相望,不能结合。钦此……”
二仙及他俱面色大变。永生永世……只能相望,不能结合……还有比这更残忍的惩罚吗?
二仙泪眼相睇,哽咽不能语。
他立在二仙面前,心如刀割。
这是过去的事,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时辰到!”二郎神朗声一句,二仙身下突然裂开一条巨大的地缝。
“啊……”两声惊呼,一蓝一白两抹色彩迅疾堕入那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情急之下,纵身一跃,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穿过了她的身,什么也没抓到。
耳边呼呼风声愈来愈响,他以为自己也会跟着坠进那无底的深渊,不曾想凭空现出一柄拂尘,银芒烁烁,托着他缓缓上升,回到地面。
二郎神和一干天兵天将已然离去,上面只孤单单立着一位鹤发童颜的老翁。
伯阳真君李耳。
“你也看得见我?”他讶道。
李耳微笑不答。
他脑中灵光一现:“是你带我来的?”
李耳颌首。
“为什么要我看这些?”他追问道。
“很快,你就都明白了。”李耳屈指一弹,背景刷地变了。
青山绿水,碧瓦赭墙。
“白马寺?”他看着山门上的牌匾,皱起了眉。
“你看那人。”李耳遥遥一指井台打水的那个眉目俊秀的灰衣小和尚。
他惊愕:“楚沿年?”
李耳点点头:“今世他名叫冯小宝。”
他一愣:“冯小宝?如今是唐时?”
“不错。你与司琴这生生世世的孽缘终于得解,全亏了他。”
“我不懂。”
“看下去吧。看下去,你就都懂了。”
“小宝,谢谢你又帮我打水。”墙角转出来一个缁衣美尼,眼波流转间秀色可餐,魅力惑人。
“媚娘,你太客气了。”小宝羞涩一笑。
这一世的她竟然是武媚娘?那自己?李挚,李智……李治!
他心一阵揪痛。果然,二人将永生永世承负母子之名……
“媚娘,你昨夜又没睡好?”小宝见她眼底淡淡灰暗,担忧问道。
“还好吧。”她扯开一丝笑。
小宝垂眸沉吟片刻,语气放得很低:“是又想他了吗?”
她一惊:“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天色渐晚,我该回去了。再会。”言毕拖着水桶匆忙而去。
小宝低头看地,眼角眉梢一点一点挂上浓重的忧伤……
画面突转。
衣袂翩翩,拂尘飘飘。金色殿堂,玉石塑像。
一黄袍男子盘膝坐于塑像前,满面肃容,言辞切切:“恳请真君指点迷津。”
真君像上的那柄拂尘突然淌出水来,一滴、一滴溅在青石板上,越积越多。
水打湿了的石板面上渐渐呈现出字迹。
男子诧异上前细看。
“挚?”男子拧紧了眉。
须臾,男子眉心一展,喜道:“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多谢真君!”
男子匆匆一拜,奔出了门,唤道:“来人,移驾感业寺。”
喧声远去,真君像座下钻出一个圆溜溜的脑袋。
竟然是那冯小宝……
画面再转。
雕龙画凤朱漆柱,雕栏玉砌琉金瓦。不是皇宫,是天堂。不是真正意义的天堂,只是一座极其高耸宏大的佛堂,名叫天堂。
“皇上!”一人大喊。黄法衣外套红袈裟,袂角迎风翩跹,气质洒脱出尘,赫然是那昔日的小和尚冯小宝,今日的白马寺住持、辅国大将军薛怀义。
“怀义?”玄袍女子留步,回眸间威严凛凛。
静默片刻,女子斜睨左右:“你们都退下吧。”
“是。”众人应声回避。
“有事吗?”女子淡然开口。
“媚娘……”怀义三步并作两步,奔过来抓住她的手,眼眶通红,控诉道,“媚娘,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以为当年真是那李老聃让李治去找你的吗?我告诉你,不是,那字不过是我从江湖艺人那学来的小把戏!你不必感谢那李老聃,不必尊奉他做什么太上老君。你应该感谢的人是我,是我呀!媚娘,我那么爱你,为你视死如归,征战沙场,而那沈南璆除了一副皮相与先帝有几分相似还有什么?就凭这你就选他不选我,我不服!”
“放肆!薛怀义,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我敬告你一句,你我身份今非昔比,我已然待你十分宽厚,你不要太得寸进尺!”她柳眉高挑,用力甩开了他的手,愤怒而去。
“你不能……不能这样对我……不能……”怀义瘫倒在地,泣不成声。
玉盘中天挂,冷霜萧萧下,寒风侵肤透骨。怀义这才歪歪斜斜站起身来。
因在地上坐了太久,腿脚气血不通,他步履蹒跚,走进藏经阁。
搬来梯子,他从房梁上取下一卷木简。木简显然很有些年头,古色苍苍,还有不少虫眼。
下到地面,他盘膝端坐,将木简摊开在面前,又咬破指尖,一条一条竹简涂过去,一面涂,一面口中念念有词。
一卷涂完,卷面蓦然放射出万道光芒。
“过了那么久,我还以为不会再有人通过这方式找我了呢。”光芒浮动,地底下突然传出一个冷漠低沉的声音,“说吧,你的愿望是什么?但我提醒你,在你说出愿望之前,最好想清楚自己能不能付出相应的代价。因为当你的愿望说出,不论我取走什么,你都没有反悔的可能。清楚了吗?”
怀义语气十分坚定:“我早就想清楚了。不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付。”
那声音相当淡然:“好吧,既然你坚持……说吧,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希望她能爱上我。”
“只是这样?”
“是的。”
“好,我答应你。这个愿望实现的代价是你将接连十世短寿,每一世都活不过三十岁。”
怀义一咬牙:“我接受。”
“很好。”
只听“噗”的一声,一圈烈焰绕着怀义熊熊燃起。
天堂失火了……
半月后。
薛怀义怔怔望着眼前的一盏毒酒,喃喃念着:“骗子,骗子,骗子……”双眼发直,像个傻子。
“我没有骗你。”地面一震,骤然冒出个熟悉的声音。
怀义勃然大怒,拍案而起:“你还敢说你没有骗我?你答应我说她会爱上我,可是现在她赐我毒酒。”
“我确实没有骗你,她真的会爱上你。只是,不是今生。”那个声音依旧淡然。
怀义指甲掐进肉里,咬牙切齿:“你这个恶魔……”
那个声音轻笑:“我本就是魔王。你也不是才知道。放心,阎罗王是我的结义兄弟,我会拜托他接下来这十世他都会给你选好人家投胎。算起来,你该感谢我的,要知道,这一世,你可是个孤儿。”
笑声远遁,怀义颓然坐下。他都干了些什么呀……罢罢罢,未知生,焉知死,生如寄,死如归……他双手颤抖着端起酒盏,仰脖一饮而尽。
地府。
阎罗王顿足捶胸:“大哥,您闭关太久,不清楚这外间的事,这是趟亏本生意啊……”
魔王眸色一暗:“此话怎讲?”
阎罗忙一一道来:“那则天女皇原是天宫乐部总管……”
“啪”一声脆响,魔王手中的茶杯给捏碎了。还真是大意了,这该如何补救才好啊?
二王沮丧对坐半晌,魔王轻声叹息:“而今之计,唯有我舍身入红尘了。”
阎罗王大惊:“大哥,使不得啊……”
魔王面色沉凝,目光飘远:“阎弟,你也说了,这二人情孽深重,非一般神力能解,只能兵行险招了。刚巧我最近也闷得慌,正好去人间走走……”
“孩子,现在你都明白了吗?”李耳拂尘一挥,天地澄清。
“嗯。”他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明白了前后始末,但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让我看这些。”
李耳长长叹息:“你还不懂吗?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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