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多了都是泪》第145章

“华年你……”
“大哥是不想杀他的吧……”
穆颐愣住。
“纵使他已经执迷不悟到这种地步……你还是下不了手的吧……”
穆颐无言地抿紧了双唇。
“如果是你的愿望，我想唐宁不会拒绝……”
“别说蠢话，这家伙应该付出代价。”
话到一半，她突然被全程旁听了的唐宁给不咸不淡地打断了——虽是撤走了笼罩在他们上空的防护罩，他却未曾回眸看她一眼。
“他是理当为他的行为负责……但是，你也并没有一心想要置他于死地吧……假如不是这样，之前你有不止一次的机会接近他并痛下杀手……可你都放弃了。”
那是因为时机不对——这样的反驳，不知何故没能被唐宁说出口来。
是以，他保持着常见的沉默，任由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实际上，我还想过直接打消他们复仇的念头……可惜直觉告诉我，我不会成功。”几人皆是缄默不语之际，挑起话头的女孩忽而面色平静地开了口，“所以……”她终于慢慢地站稳了脚跟，目光直指业已注意到自身异变的敌人，“退一步求其次吧。”
话音落下，附近的三个男人都没有接话——反倒是那个不是男人的“男人”，盛气凌人地站在地上，扬着脑瓜冷不丁插了话。
“本大爷怎么觉得你们的智商集体跳水了。”
此言一出，除却唐宁之外的两男一女都不由自主地将视线汇集到布偶大叔的身上。
“蠢丫头，光是造成那点伤害就已经把你给累趴下了，你以为，你体内的念力还剩下多少？”
“我已经在恢复了。”
“恢复你妹啊！你看看那个大家伙，它根本就……”
语气不善的驳斥才刚起了个头，让所有人皆措手不及的一幕便猝然上演了。
一根形似触手的肉条，毫无预兆地以肉眼难以跟上的速度奔向了意见相左的一行人。几人自是本能地认为敌人这是要袭击他们，因此，穆颐带着受伤的聂伦，唐宁抱起虚软的思华年——两人皆是以最快的速度跳离了原地。
然而令他们始料未及的是，来自于敌人的异物并未紧追而上——相反地，他们突然听到了一声惨叫。
这个声音，他们虽然听的时间不长故而对它不算太熟，但却能根据排除法来推测它的主人。
“大叔！！！”头一个意识到出了问题的思华年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粉色的小身影倏地飞向了敌人所在的方位，禁不住失声叫了出来。
他们抓他做什么？
与此同时，同样注意到自家祖宗被擒的唐宁亦微不可察地敛了敛眉。
当然，这其中最想不通的，还要数当事人本身。
“混蛋！！！你们发什么疯？！”被一只又长又软的恶心的肉手禁锢着，布偶大叔当场气急败坏地冲着位于眼前的两张脸嘶吼出声。
“你不是我们的合作伙伴吗？难道不该回到我们这边吗？”怒吼传至耳畔，洛熙冷着脸不作声，倒是辛协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对方那张滑稽的老虎脸，幽幽地道出两句反问。
“呵……什么合作伙伴？不过互相利用吧？”本来就从未将任何人当作自己人的布偶大叔当即冷笑一声，毫不避讳地出言揭穿。
“啊……是啊……互相利用，真是个不错的用词。”岂料对方闻言却是不急不躁地予以了认可，接着咧嘴冲他笑得诡异，“你利用我们重回人间游玩了一番，现在该轮到我们利用你了吧？”
听着就像是“有借有还”的言论自对方口中吐出，令布偶大叔冷不防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谁知，还没等他张嘴说些什么，他那寄居在玩偶内的灵魂，就在疼痛中逐渐地陷入一片混沌。
可恶……混蛋……
他似乎明白他们打算做些什么了。
可是，他还没有享受这个美丽又残酷的世界啊……为什么一切要来得这么突然……这么的……让他情难以堪？
意识急速远去的布偶大叔艰难地转动脖颈，竭尽全力用他那愈发模糊的视野去捕捉一抹倩影。
“臭丫头……替我……报仇……”
咬着牙拼命挤出了这最后的几个字，他所有的意志就彻底淹没在了黑暗之中。
双目圆睁的思华年，忽然看到那只小小的布偶从空中颓然落地。
一阵寒战莫名其妙地席卷了全身，她只觉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一眨眼就不见了。
“大……大叔……大叔！”因遽然而生的悸动不安而失去了些许冷静，她不受控制地想要上前去捡。
“华年！”幸而唐宁始终揽着她的腰身，才阻止了她贸然上前的行为——也正是他施加在她腰间的外力和略带焦急的轻唤，助她霎那间寻回了丢失的那一部分理智。
“唐……”女孩愣愣地回过神来，一双乌黑水灵的大眼满怀不安地仰视着男人的眉眼，“唐宁，你用念力帮我把他捡回来，好不好？！”
一言不发的男人与她对视了片刻，最终眸光一转，瞄准了那个躺在地上纹丝不动的玩偶。
两秒后，它被他握在手里。
然后，察觉到某个现象的男人微皱着眉，将它转交到女孩的手中。
“大叔？大叔！大叔你醒醒啊！大叔！”
业已有了结局的剧本，在思华年的声声呼唤中逐渐显露真相。
那张滑稽的脸上，毫无生气——就好像，它只是一只普通的玩偶。
上述认知，令女孩骤然不寒而栗。
下一刻，她义愤填膺的目光突地指向了前方。
“别喊了。”她听到辛协如是说道，“他的灵魂，已经不在那儿了。”
“混蛋！把大叔的灵魂还回来！”对方轻描淡写的口吻，终于激怒了认清现实的思华年。
“办不到呢。”辛协仍然不以为意地说着，眼神倏尔变得幽深而晦暗，“因为，他将是你们通向死亡之路的最佳助力啊。”
话音刚落，女孩因泪水而变得朦胧的视野中，就赫然出现了一个完全无法辨认何者是何的巨型肉块——如同是彻底失去了控制一般，不论是那形似麒麟的身躯，还是那貌似雄狮的头颅，转眼间都以成倍的体积迅猛激增，最终糅合成一团肉色的不明物质。
这样的东西，已经……无法用“怪物”二字来形容了。
上述认知，令人心惊，更叫人心死。
时至此刻，没有人再能够相信，那已经疯狂的二人，还能变回原样。
身为最高统治者的穆颐甚至不得不考虑到，一旦它出现在公众的面前，将会造成怎样难以估量的恐慌——以及杀戮。
是的，敌方那让人瞠目结舌的巨变，绝不仅仅是在虚张声势。
吸收了唐宁祖先那强大的灵魂，就相当于为自己注入了一股全新的力量——他们不但可以使用他所拥有的任何一种能力，还能将他蕴藏的大量念力化为己用。
因此，当狂轰滥炸般的攻击随即接踵而至时，在场的几个男人都分毫不感到惊讶——然而，他们却也只能一味地防守。
枪林弹雨的强攻及由此而生的巨响不断来袭，被男人护在怀里的女孩却一反常态地无所作为——甚至连话都不说一句。
“唐宁……这不是大叔的本意。”直到男人冷不丁听到怀里传来她瓮声瓮气的说话声，他才抽空垂下眼帘，看了看她黑乎乎的脑袋。
“我知道。”片刻后，他一边出招应敌，一边抽空沉声作答。
“他还回得来吗……”
“……”
一阵令人倍感压抑的沉默，竟然在不绝于耳的战斗声中，显得分外的清晰可辨。
思华年终于不得不接受一个残酷的现实。
“华年，他们已经不是人类了。”
“……”
“所以，眼下除了杀死他们，别无他法。”
被一步一步逼上悬崖的决意，终于让女孩痛定思痛地点了头。
延迟了太久的决定尘埃落定，唐宁把思华年交给了穆颐，然后只身一人，朝着凶恶的敌人迈开了脚步。
“等等！你一个人……”思华年见状忍不住惊呼出声的时候，胳膊却突然被一下记起某事的穆颐给拉住了。
她回头惊愕地注视着拦下她的男人，对他允许唐宁独自应战的做法表示极度的不解。
“他一个人也是可以的，如果是直接杀死他们的话……”穆颐启唇道出了一个叫她意外的事实，然话到一半时，他就已经不由自主地垂下了眼帘。
是的，对于唐宁能够凭一己之力消灭对方一事，他其实是心知肚明的——但这一切，都建立在他们已经决定要取了对方性命的基础之上。
“十七岁那年，他就能一个人对付比这大了好几倍的家伙……”冷不防收回了隐藏在眉眼之下的哀伤，穆颐蓦地抬起脸来，看似平静地注视着女孩的容颜，为她进行了简洁明了的补充说明，“就是那一年，他所有的能力，都取得了重大的突破。”
而他有所不知的是，也正是那一年那一天，他在无意间创造出了“母亲”和“母亲”的一群故人。
他只知道，他们终究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