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与子归》第46章


见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上官难掩心喜。走到香火台前他奉上一两银子,自庙祝手里取个稍显华丽的白信封,递到十一手里。 
敏怀太子讳昭,生于佑元年正月初七,卒于元宁九年腊月三十。 
信封上如是写到。 
“每间寺庙都会备有历代贤臣名君的冥封,以供百姓祭奠。”上官道。 
“不是不敢记么……”捧着信封,十一眼眶泛红。 
“不敢记的是当今圣上,百姓们从未忘记。”虽是哄骗,可由上官嘴里出,便显得很真。 
“谢谢。” 
看着欣然颔首,而后举着香烛到旁与亡父说起悄悄话的十一,余秭归向上官轻声道。 
“要的可不是个谢字。” 
视线踟蹰上移,缓缓看向那双黑眸。 
抽过她手中的白封,上官以白烛取火,燃起自己与她身前的两堆纸钱。猎猎火光映亮他们的脸庞,上官微微笑,拉她跪下。 
“只愿明年今日,不再无名无分。” 
闻言,她傻住。 
“怎么,秭归有异?” 
这人虽笑着,可笑里藏刀。一眼便看出这刀毒辣得很,若自己敢点头,下场定是奇惨无比。 
于是乎,识时务者为俊杰,坚定摇头,决不有二话。 
见状上官意执起她的纤手,于明火前重重一击。 
“如此鸳盟既定,若有违此誓,百年以后无颜见双亲,直下森罗殿吧。” 
他笑容清浅,轻柔说着,彷佛并不是什么厉害的誓言。可她知道此誓之狠绝,足以让称他为神佛公子的江湖人自挖双目千百回。 
正想着,就听庙外传来沉厚的鼓声。 
一声一声,如巨兽足音,响彻在京师上空。 
“大傩之舞!” 
上完晚课的僧侣们高呼着,走向庙门。 
寺外只见夜幕浓浓如血,沉厚的夕阳下,伴随着诡谲的鼓乐,鬼面舞者由远方而来。 
一年之中以冬至之日阳气最衰,一日之计又以黄昏为逢魔时刻。因此每年冬至黄昏,由舞者扮演的鬼役分成四队,东南西北游走在京师大街上。其后由方相氏击鼓驱之,直将其逐出外城,象征来年风调雨顺。 
“宫中傩舞,取悦的是帝王。民间傩舞,取悦的是百姓。”上官在她耳边道。 
果然,祭祀完祖先的京师人纷纷走出家门,扶老携幼地仰颈盼着。富贵人家甚至在街边搭起彩棚,只为将“大傩之舞”目睹清晰。 
她见此情景也觉新鲜,刚想与十一讨论,就见他嘴唇微掀似在喃喃。 
四周人声鼎沸,她扯扯十一的袖子。十一先是愣下,而后弯下腰轻声道。 
“当年也是冬至,三叔接我出宫去看民间的傩舞,我生性贪玩本是极开心的。结果却在路上走失,被人塞进马车,再睁眼就看到师傅。” 
原以为回忆到此为止,不想还有继续。 
“师弟看那边。” 
沿着十一的手指,余秭归看向对面。只见个孩子站在大人肩头,兴奋地远望着,每每站不稳时,总有大手托住。 
“当时三叔也是如此待我的,只是最后他松了手。还好大难不死被人拖住,只是待回过神来,便不见三叔的踪影。” 
秭归一颤,只见他收妥眼中的伤色,而后看向上官。 
“方才公子说错了,不是师傅、师兄,抑或是师弟,捂住眼耳口鼻的是我自己。今后的路,是该由我自己来选。” 
最终选择什么? 
急急欲问,却被上官一把拽住。 
“这是他的路。”上官道。 
“可是……”
“难道秭归不信自己的师兄么?”上官如此说着,十一亦望来,娃娃脸上端得是委屈。 
关心则乱。 
她暗嘲自己的老妈子心态,轻轻笑开。耳垂上的碧玺随着微颤的身躯,折射出耀眼的红光。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人群中几个大汉对眼,随手抢过小摊上的鬼面戴在脸上。 
“哎,给钱啊!怎么不给钱!”摊主大声叫着。 
回身一瞥,秭归止住笑。只见鬼面狰狞,几个壮汉冲散人群。 
心觉有异,又说不出有什么不对劲。 
“北人。”就听上官道。 
是,那几人身形健硕,形貌不似中原人的纤细。虽江湖多健儿,可要找出体貌相似,又魁梧无比的大汉来也不易。 
月眸微眯,再看向那些样式特别的皮靴。就算他们身穿大魏的服装,也难免在细处露马脚。 
是北狄人没错,只是北狄人来京师做什么。 
心疑着,就见那几人手上一抖,暗器飞来的方向恰好是她所在的位置。 
以石子为暗器,这样的手法倒是眼熟。 
她能护住的人不多,至少要保子愚和师兄安全。 
余秭归眯眼,挥袖接下大半。剩下的因中途碰到彩棚而落入人潮,眼见石子将要射中与家人走失的孩子,十一来不及细想便将孩子抱在怀里。只是没有预料中的疼痛,他转过身,甚至连石子的影子都找不到。 
是谁伸出援手?师弟,还是…… 
放开怀中的孩子,十一看向侧。 
混乱中,上官意纤尘不染,黑瞳中只有一人,像是从头至尾都没看过这边一眼。 
大概是他看错吧。 
“妞儿!” 
就听有人叫到,怀中的孩子推开他,哭着向那人跑去。“爹!” 
还好没有走失,望着那对父女,十一欣慰地想。 
“师兄!”见他坐在地上,余秭归紧张叫道。 
“没事。”他站起身退到一侧,却发现不知何时萧匡已加入战局。“咦,祁阳公子来得真巧。” 
“哪里巧,阿匡一直都在。”他正讶着,就听上官意低道。 
一直都在? 
“自下县到京师,一路行来秭归有多辛苦,你不知道么?” 
他虽然有些呆,却也听得出上官意语间的斥责。现在他终于明白,上官意之所以说醒自己,并不是因为江湖上传的慈悲心,而是因为他的师弟。 
“就算明白江湖险恶,也要夺下盟主之位;即便讨厌为官,也绝不交出官印。昨夜要不是让阿匡守着,又怎能睡得安稳?满心满眼中全是你们,真是个傻瓜。” 
上官意看向他的眼中有妒有恨,全无师弟在时的和蔼可亲。 
“方才要你选择自己的路,可对?” 
听他这样问,十一恍然大悟,先前那句“难道秭归不信自己的师兄”不过是用来安慰师弟的话,这人从始至终都没信过他。 
真是好可怕。 
虽然这样想着,他依然诚恳道:“公子放心,十一虽然稚嫩,却也有自知之明。而且比起君临,我更愿是十一。” 
“很好。” 
上官意眈他一眼,看得他暗自庆幸,还好人站在他们这边。不不,准确的是站在师弟这边。 
方才说起师弟满心满眼都是师门时,不知上官意有没有注意到,他自己满心满眼全是一个人啊。 
此时余秭归正置身于北人的包夹之中,曲裾深衣包裹着腰线,招式如舞者般,显得极美。 
“萧匡?”看着被打散的阵势,余秭归略微惊讶地望着他。 
彷佛从脸上直接移种过去般,萧匡眼下有青,像是一夜没睡似的。
“上次被打残的那个鲜于耿是北狄南院大王的独子,而些是北狄死士。” 
她的运气么好? 
都怪爹爹当年没说清楚,要是知道高鼻子有着么显赫的家世,当初就该下手轻些,至少不用毁容毁得那么彻底。 
越想越恼,左腿屈起夹住个鬼面的猛力长拳,右脚绷直冲着那人就是重重一踢。 
脸上的面具碎成木片,脸部明显扭曲在一起,那人趴在地上滑行数丈,直到碰到大傩的鬼车方才停住。 
被卡住前轮的鬼车进不是,退也不是,就么傻傻地停在街中。 
“是武傩!” 
不知哪个想象力过盛的路人大叫一声,鬼车上原本压轴的武傩个个僵硬,不敢相信饭碗就这么被抢去了。 
与其造成更大的混乱,不如应冬至大傩的景。 
思及此,余秭归朗声道:“上古有妖,妖生鬼役,鬼役其多,十二有一。” 
听念起“十二面相吃鬼歌”,上官意心下了然,他向街边小贩买两张象征驱鬼方相氏的面具,向街心扔去。 
见余秭归与萧匡戴上面相,混乱的人群渐渐平静下来。带着丝兴奋,众人看向街心。 
十一鬼面与方相氏啊。 
“待会儿,负责保护百姓。”余秭归冲身后道。 
“不行。”萧匡看一眼街边,“我可不想再被舅舅修理。” 
“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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