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绿蓑》第74章


他知道,这种感觉叫做胆怯。生来二十有余,第一次懂得了胆怯的涵义。
两杯酒被倒得极度缓慢,酒线比细水长流还细,只可惜酒杯太小,再慢也很快。
风满楼端着酒重新走回床边,顿了顿,才在水若寒身边坐下,递了一杯酒过去,然后,气氛开始凝滞。
盖头还没被掀起,如何喂新娘喝酒这是一个难题。风满楼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来来回回五六次,终于下定决心,也不用杆秤,直接拿手掀掉了碍事的红盖头。
盖头之下,水若寒双目静垂,红唇如火,桃色的胭脂掩住了不健康的苍白色,真真娇艳如花,配得上仙容二字。
可是没有一丝笑意,精雕细琢得如同一尊瓷娃娃。长长的睫毛挡住了眼,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风满楼烦躁地搔搔头发,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自己连仔细看一眼水若寒的勇气都没有,只得懊恼地转过头去。明明以前是这么亲密无间的关系,即使和爱情无关,总不会像是现在这么不尴不尬的。
可是下一刻,风满楼转过头来了,难以置信地看一眼水若寒,然后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前--那里插了一把匕首,刀身全部埋入身体,只剩下银色的刀把,鲜血染红了大红的喜服,却不过像被美酒打湿的痕迹。
“砰--”
“砰--”
盛满了合卺酒的杯子同时落地,来不及喝尽的甜酒打湿了地毯,像是悲伤的眼泪。杯子在地上打转,停稳后一仰一合,是最吉利的姿势,有着百年好合的寓意。
风满楼忍受着开始蔓延的痛楚,看着倒在地上脸色苍白浑身都在颤抖的水若寒,倏忽之间笑了起来:“寒儿,可以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水若寒呆呆地看着不断渗出鲜血的伤口,眼泪从失去光彩的眸子里扑簌而下,嘴唇翕合,只零星重复一个字:“血……血……”忽然她尖叫一声,闭上了眼睛,又用双手捂住了耳朵,拼命向着角落退去。
风满楼踉跄着寻找伤药,然后回到床上,飞速出手封住了自己的穴道,猛然拔出胸口的匕首,飚出的鲜血在空中散落成诡异的花朵,洒落在水若寒的身前,顿时,尖叫声越发刺耳。
风满楼将止血的药全部倒在伤口,可是药很快被鲜血冲掉。不断流失的鲜血带走了自己的体力,风满楼的眼前开始一阵阵发黑。他勉力坐直身子,扯破衣服来包扎伤口,却失去了基本的能力。刀子扎得太深,好在偏离了心脏,可还是伤到了大动脉。
风满楼叹了口气,让自己的视线投向水若寒的方向,虽然只能看个模模糊糊的身影:“寒儿,不要怕。”语气温柔,试图安抚被吓到的水若寒,“可以过来帮我包扎下伤口吗?”
水若寒止住了哭泣,直直看着风满楼带着淡淡笑意的脸,片刻之后,终于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走到风满楼的身边,手忙脚乱地系紧了包伤口的衣带。
风满楼闭上眼,疲惫地靠在雕花柱架上,手却握住水若寒颤抖的手:“寒儿,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水若寒哆哆嗦嗦,哽咽着回答:“有人……告诉我……师兄把师姐……抓起来了,如果……我想救……师姐,就要杀了……杀了师兄。”
嗅到了阴谋的味道,风满楼骇然睁眼,语调却依然保持着温柔:“是谁这么说的?”
水若寒哭道:“玖……玖愁……他写的字……我认识,那张纸条……就是他写的!”
风满楼觉得无力,神智已经越来越模糊,他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轻轻扳过水若寒的身子,让她和自己正视:“寒儿,你要听好了,师姐不是我抓的,抓她的人是玖愁,我已经让人去救师姐了,玖愁这么做是为了挑拨你我之间的关系。”话没说完,声音却已经低了下去,“不要让人知道我受伤的消息。”
话音落,风满楼倒在了床上。
96。二月——甲第九十五章 一个笑话
宴红楼素来有彻夜迎宾的习惯,即使在这样沉寂的夜中,觥筹交错之声,丝竹萧琴之乐也是不绝于耳。
在那艘三层的楼船之上,墨诗正在很开心地和淡楚勾肩搭背,桌上地上滚满了大大小小的酒坛子。
“楚哥哥,你说我做人为什么这么失败呢?怎么就没个人喜欢我呢?”墨诗拨弄着眼前空空的酒罐子,眼光迷离,一脸抑郁。
“诗儿,你在开玩笑吗?京城里的那些贵族子弟官宦人家有多少早已经臣服于你的石榴裙下啊?”淡楚豪迈一掌拍到墨诗背上,直接把墨诗拍到了桌子上疯狂咳嗽。
等平复了咳嗽,墨诗一边翻白眼,一边亦用力拍淡楚的背,可惜没什么效果,只得郁闷地回答:“去,他们喜欢的才不是我呢!如果我不是公主,如果我不是像他们看到那样贤淑端庄,如果让他们看到今晚的我,他们哪里还会喜欢我啊!最讨厌这些惺惺作态的人了!”
淡楚伸出魔爪,揉乱了墨诗的发:“诗儿你这样可算是鸡蛋里挑骨头了啊!”
墨诗不高兴地撅起嘴:“才不是,他们喜欢的就是存在于自己想象中的一个公主壳子,哪里是我啊!”
淡楚思忖着道:“这么说起来风满楼确实有那么点可取之处了?毕竟他十分睿智地喜欢一个叫淡诗的姑娘,而不是一个叫炎澜墨诗的公主!”
墨诗一拳打在淡楚胸口,摸摸索索地找到一只还有酒的坛子,啪地递过去,酒水四溅:“楚哥哥,不是说好不提这个混蛋的嘛!人家现在美人在抱,关我们什么事啊!要罚酒……罚酒!”
“好……唔……”
气氛有些冷淡,对话没有继续,两个人各自捧着一只酒坛子,豪迈地把酒当开水喝。喝完了就把坛子丢一边,看着它咕噜噜地滚远。然后毫无意义的对话又重新开始,自然小心避开那个不该涉及的话题。
“楚哥哥,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当然有啊!”
“谁啊?”
“当然是全曌国唯一的诗儿了!”
“呜呜呜,要是能嫁给楚哥哥这样的好男人,我死了也甘愿啊!忽然好讨厌未来的嫂子哦!”
“呵呵,那就不要嫂子了,我和诗儿两个闯江湖去!”
“又骗我,楚哥哥还用闯荡江湖吗?”
“要的啊,谁让我现在钱的名头比武功的名头响呢?这可太伤作为男人的自尊了!”
“这么说起来,楚哥哥你很佩服寂然哥哥了?”
“当然不会,你楚哥哥比寂然强多了!”
“楚哥哥你嫉妒!”
“……”
夜色渐浓,墨诗终于不胜酒力,沉沉睡去。
淡楚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墨诗身上,低下身的时候听到墨诗在梦中喃喃:“楚哥哥,谢谢你!”
淡楚微微一笑,从地上拎起一罐未开封的酒,坐上窗台,一条腿抵着窗框,一条腿垂在地上,拍开封泥,望着满天星辰和一轮弯月,畅快地把酒倒进嘴中。
喜欢一个人吗?要怎样才算是喜欢一个人呢?淡楚咂摸着酒味,低下头看被船破开的水面,神色有些迷茫。记忆之中,是不是有谁对自己说过喜欢和辜负呢?淡楚回头看熟睡的墨诗,清澈月光下,两行冰冷的泪打湿墨诗苍白的脸颊。
果然爱情是伤人又伤己的东西啊!淡楚叹了口气,仰头,倒酒。
这是墨诗人生中第一次醉酒,为了祭奠自己逝去的爱情。也是在这一晚,墨诗顿悟了借酒浇愁的好处。
只是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头疼得生不如死。墨诗喝着淡楚递来的醒酒汤,心有不甘地看着幸灾乐祸的淡楚:明明楚哥哥喝得比自己多得多,怎么就能够完全没事呢?
此时,风雨阁。
人员的迁徙还在有条不紊地继续,风云两部在今日便可全部迁移完毕。雷部的人还关在狱中,如何处置,还需商议。
可是当云梦泽敲响新房的门时,迎接自己的却只有水若寒的回答,连门都懒于开启:“午饭放在门口好了,我们会自己拿来吃,没事不要来打搅我们!”
云梦泽叹了口气,这回答和送早餐的侍女告诉自己的一样。从早上开始,这大门就没向别人敞开过。从来不知道师兄是这样耽于情事的人。从昨晚到今天,难道不怕伤身吗?即使他龙虎精神,也得考虑寒儿的身体吧!
“师兄,是我,有事找你商量!”
“什么事?”
“你就不能开个门吗?若是这会儿你还是衣衫不整,我不介意在门外多等会儿的。”
“我说师弟啊,你就不能选个好时间嘛!可怜可怜我和寒儿好不容易才能修成正果!有什么事你先决定着。还是那句话,你办事,我放心。”
“咳咳,那我就不在这儿碍眼了。反正事儿也不急。”
听到云梦泽离去的声音,风满楼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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