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绿蓑》第80章


墨诗的嘴角拉开嘲讽的弧度:“汝等,配吗?”
“你简直找死!”
三柄刀被重新举起,往墨诗头顶招呼而去!
此时再多言也无益,墨诗飞速矮身,将身体覆在风满楼的身上,最大程度地将风满楼保护在自己的怀抱中,然后闭上了眼睛。
这一刻忽然想起曾经的犹豫:自己究竟能为风满楼放弃什么?答案蓦然清晰。
愿意用自己的生命交换他的完好,无怨无悔。
胸前忽然一阵火热,空中响起骄傲鸟鸣。墨诗心中一动,抬头望天,果然看到正往敌人身上煽火的火凤!墨诗松了一口气,知道不会再有危险。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余悸未曾消除,擦一把额上的冷汗,墨诗软瘫在地上,微笑着看向风满楼:连上苍都愿意保佑你,一定会没事的。
九天业火烧尽一切罪孽,三人被吓得屁滚尿流,手中刀剑被化成铜水,在雪地中吱吱作响,升腾起三摊白气。当火凤再次吐出一个火球时,三人已经拖着原本中箭的两人落荒而逃。
火凤高兴地叫唤一声,再次无声无息地回到墨诗胸前的红玉之中。墨诗捧着红玉,轻轻道了声谢。
自马臀上拔下刀插入雪中,墨诗将风满楼背起来,拄着刀,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中跋涉,两个人的重量使得印在雪上的脚印特别的深,有一种陷下去再也拔不起来的错觉。
墨诗的背脊被压得完全直不起来,全靠刀支持着。本就重病初愈,体力很差,不多久便筋疲力尽,只凭一个信念支持着自己不要倒下--风满楼还在等着被救治,自己绝对不可以放弃。
北风凛冽如刀,刮得人脸颊生疼。天不知何时又开始飘雪,脚下的雪越发松软。爬上一个雪坡的时候,墨诗脚下一滑,失去了平衡,只来得及将风满楼抱进自己怀中。落地时撞上一块山石,墨诗疼得瞬间白了脸色,却在看向怀中被保护的好好的风满楼之时露出了笑脸。
半日过去,墨诗已经翻过了一座雪山。天黑之时,墨诗竟然看到山腰处冉冉升起的炊烟,一时喜出望外,疲惫的脚步加快了不少。
走近了才知道山腰处有一个小山庄。墨诗敲开一扇门,表示自己想借宿一宿。主人满口答应,却在看到风满楼的时候变了脸色。
“这人莫不是快要死了吧?”话音落,门被关上。
墨诗呆了呆,再次背上风满楼,敲开下一扇门。然而每户人家的反应如出一辙,没有人愿意接纳风满楼。只有一个老妪看墨诗可怜,送给墨诗几个馍当做干粮。
墨诗看着越来越暗的天色,向老妪道了谢,背着风满楼离开。
一夜之间尝遍人情冷暖,懂得世态炎凉。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入夜时,墨诗寻到一处避风的山洞。将风满楼安置在山石上之后,墨诗出去寻了些树枝,抖干净上面覆着的雪,拿火折子点了取暖驱寒。
吃了几口馍,塞了几口雪,再没有胃口。只用嘴把雪化了,哺进风满楼口中。可是自始自终,风满楼都没有醒过。
102。二月——甲第一百零一章 香断白雪
夜浓之时,山中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雪花簌簌落地的声音,时间似乎凝固,寒冷让夜晚变得更加难熬。
墨诗抱着风满楼躺在火堆旁,身上的狐皮斗篷盖在两人身上,却依然抵不住刻骨的寒冷,根本不敢入睡,只反复搓着风满楼的手,希望那双手能够温暖起来。肌肉酸痛到无与伦比的地步,让人恨不得把腿砍下来才舒畅。身上火热,墨诗知道是自己又开始发烧了。
神智渐渐模糊,身子又冷又热,极为难受,墨诗咬紧自己的唇,在疼痛的刺激下,努力保持着清醒,睁着眼睛看着怀中的风满楼。
时间的流逝没有痕迹,就当墨诗以为这一夜将在沉默中度过时,风满楼忽然不可抑制地发起抖来,牙齿不断相击,发出咯咯的声音。墨诗急得把所有的柴火都烧了起来,小小的洞穴被照得如同白昼。
可是情况没有一丝好转,连风满楼偶然的梦呓都成了冷字。墨诗不知如何是好,自己热得难受,风满楼却冷得厉害。如果可以,自己很乐意把多余的温度送给风满楼啊!
一丝灵光忽然闪过墨诗脑海,看着被严寒折磨的风满楼,墨诗咬紧牙关,终于下定决心。
衣物被一件又一件地除去,风满楼重伤的身体彻彻底底呈现在墨诗面前,又被只余肚兜的墨诗抱进怀中。火热和冰冷的肌肤相触的那一刻,风满楼竟然在潜意识的支配下抱紧了墨诗,便如沙漠中的人迫不及待奔向绿林。墨诗淡淡笑了笑,亦紧紧回抱住风满楼。
渐渐的,风满楼的体温开始回升,颤抖停止了。墨诗的温度却越烧越高,口干舌燥得难受。接近天明时,墨诗变得昏昏沉沉,浑身乏力,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然而已经不能再拖时间了。天微微亮时,墨诗为自己和风满楼穿好衣服,重新背起风满楼,走出山洞。雪下得越发大了,骤然而至的寒冷激得墨诗打了一个寒战。斗篷已经给了风满楼,好在运动强度足够大,不多时,墨诗已然大汗淋漓,身体越发疲惫。
漫天漫地的白色中,只有重叠在一起的两个身影在艰难地前行,脚印向远方不断蔓延,似乎昭示着某种永恒。天地寂寥,时光凝固在深深的脚印中,坚定地谱写着不离不弃的诗篇。雪花翩跹,不忍心打扰这美丽的景象,只静静落在墨诗的发上,化成一滴滴相思泪,顺势滑落。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身影终于倒地,却依然保持着紧紧拥抱的姿势。大雪像纷飞的土壤,将两人埋葬。
“鸾境姐姐,前面好像有人!”脆生生的声音响起,一个身着鹅黄色衣衫的小姑娘指着地上的黑影,对身边的蓝衣少女说道。
“过去看看。”
被唤作鸾境的少女走到墨诗和风满楼面前,静静地看了会儿,对身后的奴仆道:“你们先把他俩带回饮雪楼救治,我和依淑采了药再回去。”
墨诗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醒来时,犹觉恍惚。四处打量,发现自己所在的房间是陌生的,炉火烧得暖洋洋的,不久之前的风雪像是梦中的错觉。
想到风满楼,墨诗迫不及待地起床,脚触地站起来的那刻,脑海中一阵昏天暗地,全靠手扶着床栏才不至于倒下。
正在此时,门忽然开了又迅速关上。等墨诗回过神来,已经看到一个跪倒在地上的熟悉身影。
“公主殿下安好!”
墨诗呆呆地看着之前娘亲信中提到的来带走自己的影卫卅,条件反射道:“起来吧!”
卅显然有些震惊,一时间竟然失礼地盯着墨诗。
墨诗尴尬地笑笑:“这个……我又会说话了。”
卅很快反应过来,收回自己的视线道:“恭喜公主!”
有一瞬间的沉默。
墨诗思量片刻,终于耐不过满心火烧火燎的焦急,还是决定直接问道:“那个和我在一起的人还好吗?”
卅毕恭毕敬地回答:“回公主,那人伤虽重,然饮雪楼的大夫们医术高明,现下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可是还在昏迷中。”
一颗悬在半空中终于被妥帖地放回原位,墨诗情不自禁流露出一丝笑意,脚步已经迈出去:“我去看看他。”
下一刻,一只强健的手臂拦住了去路,卅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公主,请恕属下多嘴问一声,那人是谁?”
墨诗愕然抬头,呆愣片刻,情绪汹涌澎湃,却在片刻理清了思路,声音镇定得让自己都不敢相信:“是在山中遇到的人,因为被人追杀所以受伤,我不忍心看着他活活冻死,所以带他来饮雪楼的。”
卅没有丝毫质疑,语调依然没有起伏:“原来如此,公主果然慈悲心肠。现在人已经交到饮雪楼的手中,必然没有问题,公主仁至义尽,不该与他人多有纠结,是时候离开了。”
墨诗静静地看着地面,片刻后抬起头来,面露微笑:“如此甚好。”
“我已交代属下备好马车,随时可以回京,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择日不如撞日,明日吧!你帮我通知下淡楚哥哥,就说我一切安好,不用担心,就不等他一起上京了。”
“属下遵命!”
“你带我去看看风……那人。”
之所以急着离开,是怕亲自面对风满楼。分手之前的场景,即使只是想想,也会让人心痛得难受。他那么喜欢水若寒,一定会过得幸福。
曾经的一切,不过过眼云烟,午夜梦回,回忆起这些,一笑而过就好。也许从头到尾,风满楼对自己的喜欢,只是一场错觉,一旦水若寒取代自己填补了风满楼生命中的空缺,一厢情愿的自己就变得多余。已经不愿意再自取其辱了,既然说了再无关联,就要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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