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流云醉》第68章


成,他们却还在为些许小事吵闹。
胡亥一个人端坐房中,案上烛火摇曳,胡亥的脸静默在忽明忽暗的烛光里。双目紧闭,再睁眼时,寻常平静得可怕的双眸翻滚着几近疯狂的疼痛。双眸死死盯着某一处,却并没有在看什么,浓稠的疼痛似乎要满溢而出,眼睫微闭,生生阻断了悲伤,手中长剑渐出,清亮的剑身倒映着他依旧平静得可怕的双眼。将剑交到左手,长袖微滑,露出伤痕累累的右手,那只手和飘絮的一样层层叠叠细长的伤痕。胡亥慢慢的往这只手上划了下去,鲜血一滴滴,一道道,蜿蜒而下,宛若泪痕,血红的泪痕。
很久之前,胡亥就做好了打算,只要那个女人出嫁,立刻杀了她!若父亲在她嫁人之前死去,长兄即位,也立刻杀了她!想不到,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当皇帝,他从来没有想过。
会拥有一切么?一切!
胡亥低低的笑了出来,忍不住越来越大声,几近哀嚎。
古老的宫殿似乎有恶魔夜哭,凄惨悲凉……
大雨刚歇,道路泥泞,行营却立刻开拔。皇帝忽然不肯召见任何人,也没有了游玩视察的兴致,身边服侍的人一夕之间变得行踪诡秘,不肯与外人交接。行营昼缓夜急,不过半月,便到达咸阳附近的行宫,驻扎不行。
流域要见飘絮,被卫士拦在门外,流域已有些不耐烦,他从来不曾像现在这般暴躁。正要用强,李斯恰巧出来,流域一把火还没烧起来便被当头浇灭。李斯看他一眼,“胡闹,回去!”
回到父亲所在的房间,流域迫不及待的问道:“父亲,究竟出了什么事?”
李斯自顾整理者案上的书简,淡淡道:“没什么。你暂时不要去见飘絮了。”
流域一愣,看着父亲,李斯冷峻的脸上是不易察觉的一抹笑意。联想到暴雨夜行营紧张的气氛,随行大臣私下的议论,最近十几日太医反倒少去皇帝行营的古怪行为,流域心中一凛,一句话脱口而出:“皇上驾崩了?”
李斯右眉一跳,随即如常,忽尔怒道:“放肆,你怎敢妄自猜度!”流域低下头来,忽然想到了什么,疑惑道:“既然如此,应当立刻秘密派人到上郡,悄迎太子回朝,为什么没有派人去?”
李斯喝道:“胡说八道,立刻回房,不许出来。”
流域没有如寻常那般温顺听话,“我不走!”李斯有些诧异地瞪着他。想到这些天变得古怪的行营,父亲脸上的笑意和对他和飘絮的态度,流域眉头渐锁,心里咚咚跳,他不敢相信,“父亲,难道您……”
李斯微微的偏首,波澜不惊,流域却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难道什么?”
流域的手心慢慢渗出了汗水,微敛心神,恭谨地垂下头来,“不,没有什么……”
“下去!”
流域行了礼,慌忙退出。
此去上郡,就是快马加急,也得半个多月,何况他身上没有官凭文书,无法在驿站换出马匹。他的猜测是正确的么?他一无所知,会不会坏了事?流域摇了摇头,将那些退缩压制住,倘若估计错误,也只能听天由命了!此时重大,不得不放手一搏!想到此处,流域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出了房门。门外铁蹄纷沓,兵甲沉声相扣,晚风袭来,篝火忽忽作响,明明暗暗的火光凭空给营帐添了几分诡异紧张。人来人去,无人注意他。
流域出得门来,策马飞快往西北而去。
身后,几条黑影随即跟出。
李斯在房中安坐如山,不知哪里吹来的一阵微风,案上灯火明灭跳跃,但似乎没有影响他,手中的羊皮纸上寥寥数字,他早烂熟于心,何须烛火?
唇角挂着那丝古怪的笑意,自打计策谋定,李斯便一直将它挂在唇角,以至于迟钝如流域都看了出来。然而,李斯并不想去隐藏它。他从来不曾这般心得意满,得到皇帝赏识的时候他不曾,帝国建立,成了开国首相的时候他不曾,李斯一生一直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而今,他忽然觉得脚下是坚实的大地。
厚实,安全,由他大步奔跑。
而这一切,都在他的笔下,这支笔,不过是寻常的竹笔,多么的无力,却能将横在他面前的一切障碍扫碎。
李斯含着笑,蘸满浓墨的笔尖在羊皮纸上滴下一圈墨色的泪滴,一瞬间,李斯的笑凝住了,一时千头万绪。
但只一瞬,那枝笔便自信而骄傲地划下去了……
飘絮守着皇帝的遗体,外面的一切她全然不知,也无从得知。这几日来,除了送饭的内侍,只有胡亥来此处。飘絮跪坐灵前闭目养神,皇帝的尸体蒙着白布,却掩盖不了腐烂的味道。十几日来,行营平静得诡异。飘絮睁开双眼,起身打开×房门,门旁两个内侍。闻声忙回身道:“殿下,您请回吧。”
飘絮猜到了最坏的结果,轻咬下唇,冷冷道:“就凭你们?”
一个声音阴阳怪气的接道:“凭他们自然是拦不住殿下的。”
赵高带着一队卫士行了过来。飘絮惊愕地看着面无表情的卫士,不久前还忠诚而谦卑的皇宫卫士,现在已带着漠然,居高临下,怜悯地看着她这个公主。
飘絮冷笑道:“原来是你!怪不得几个阉奴都敢拦本宫。”
赵高步步逼近,直碰上来,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飘絮嫌恶地转身入内。赵高命人关了房门,小心守护。
飘絮忽然明白过来,事情似乎远比她想象的糟糕。太子未立,君王又驾崩于宫外,还有什么情况比现下更危急么?已近咸阳,行营却滞留不归,难道……飘絮浑身发抖,她明白了卫士的俯视和怜悯,如今的她,命同草芥,倘若碍了他们的眼,说杀也就杀了,谁管她的公主之尊?
这些日子行营行踪诡秘,只怕也将皇帝的死讯瞒的滴水不漏。若身在咸阳,倘若有一丝消息泄露,那些忠诚于皇帝,期盼着扶苏的大臣,不必吩咐,自会迎扶苏回朝,而今……
他们想做什么?
飘絮镇定下来,淡淡道:“你今日此来,是本宫的死期要到了吗?”
赵高大笑一阵,道:“谁敢要殿下的命?谁人不知殿下可是小公子的心肝宝贝,谁敢动一根汗毛呢?”边说边挤眉弄眼,讽刺嘲笑得露骨至极。飘絮背对着他,没看到他的表情,却已面色涨红,屈辱和着仇恨瞬间冲上头顶,几乎要撑破眼珠而出,双手紧握,指甲深深扣进肉里。
“哦?既然不是,那是什么事呢?”
赵高敛住笑容,慢慢的变成疑惑,愤怒,鄙夷。飘絮不是凭着那酷似郑妃的美貌才得皇帝另眼相看的,如今身不由己,原先做好的一切打算都无从实施,除了镇定,飘絮什么都做不了。
飘絮忽然回过身来,瞪视着赵高,在皇帝尸身前,厉声道:“秘不发丧,滞而不归,你们想干什么?”
“殿下难道不明白么?”
飘絮想到了,但还是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你们想篡位!”
“哈哈哈哈,不是我们,是小公子殿下!吾等草芥,怎敢觊觎堂堂大位!”
“果然……今日来跟本宫炫耀,是已做好一切准备了么?”
“还差一事。”赵高从袖中拿出一卷羊皮纸,似笑非笑道:“请殿下帮忙。” 
飘絮冷笑一声,却也接了过来,一看之下,忍不住全身发抖,咬牙切齿,半日,方从齿间挤出两个字:“李斯!”情知撕毁亦无用,便掼在地上。 
“好……好计策,好巧舌,若此书是写给本宫的,只怕本宫也要羞而自尽了!” 
“如今,只要殿下将此书抄写一遍,大事便成了!” 
飘絮咬了咬牙,忍不住恶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赵高似有防备,一掌下去,半边脸颊立刻红透,却屹立不动。 
“无耻鼠辈!”飘絮有些不可置信,“你凭什么认为本宫会写?怎敢来此对本宫说这般无耻的话!”飘絮敬爱她的父亲,崇拜她的父亲,日间无事,以模仿父亲的字为乐,十数年来,竟尔写得和皇帝的几乎一模一样。皇帝的字扶苏是认的出来的,若无她帮忙,只怕扶苏不肯上当。 
扶苏在一日,他们就不敢妄动,不忌惮扶苏,也忌惮扶苏身边的蒙恬,更忌惮蒙恬麾下的数十万兵马! 
赵高冷笑道:“奉劝殿下还是写了吧。亲兄长死在自己手里,强过死在别人手里!” 
“什么意思?” 
赵高靠近她,压低声音,嘲道:“殿下忘了,臣之所以得先帝青眼,除了通晓律法,还有一能。” 
飘絮吃了一惊,怎的忘了,赵高这厮乃是书法大家,模仿笔迹对于他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跟随皇帝十数年,只怕在皇帝笔迹上的用心不在她之下。此刻赵高便在身旁,飘絮瞪视着那离他不足半尺的脖颈,道:“若你死了呢?” 
“你说什么?” 
“你自不敢杀我,怎敢保我不敢杀你?” 
赵高骇然失色,飘絮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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