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梦》第44章


他抬起一只手,虚虚握着,大拇指和食中二指徐徐摩擦。李兆微看着像是要钱的意思,又不太确定,问:“干什么?”
“这就是明知故问了吧。”杜航说,“你要么就快点迁出去,要不然呢,你就拿点保管费,我们家在他十八岁前看着他的户口。十八岁后他也承认了,爱去啥地方就去啥地方,我们可也管不着。”
有保管费这种东西吗?“……保管费是多少钱?”
杜航笑嘻嘻地说:“十八万。”
李兆微脸色顿时变了:“十八万?”
杜航放下手,改为伸出一根小指去抠耳朵,时不时缩回手指,放在眼前细细检查。
“小燕子,你不能少了这么点钱吧?十八万,对于你这开奥迪的,不就是一点油钱?你要是连点油钱都不愿意付,那我没啥办法,只能叫上我家哥几个,把不听话的弟弟拖回家。诶,柯基,你说你在小燕子眼睛里,值不值十八万呢?”
李兆微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柯希,柯希靠着置物屏风,低着头,双手松松地环抱自己,只露出半张毫无血色的脸。听到杜航问话,他薄薄嘴唇里吐出冰冷尖锐的声音:“杜航,我以前一个月不回家,也没见三姑担心我,怎么现在突然就让你过来了?”
杜航呵呵一笑:“以前那是一个月,现在你自己算算,是不是快住半年了?三姑是一番好心,怕你死外面,要是和上次似的又跑到KTV里,我妈怎么和别人说?”
李兆微倒是不知道KTV的事,瞧着柯希。柯希露出一个满是讥讽的微笑,说:“KTV?说起这件事,我还想问,是谁管我要高中学费来的?”
杜航半真半假地做出惊讶的表情,连眉毛带眼睛一起上扬,看着竟然有些好笑。
“你上高中,是免费还是怎么的?一个学期五千块呢。别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家扣,去当促销的一个月也能有三千,是你自己觉得自己漂亮得不得了,想去夜店挣快钱。忘了,柯基,你一直觉得自己漂亮可爱,恭喜你啊,终于钓上了一个有钱的,他愿不愿意给你花钱买户口啊?”
柯希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深深呼吸,抬起头,将挡住脸的黑发向后拨开,说:“你们看到我,永远说不开一个钱字。我爸妈的抚恤金,我自己打工,到底多少钱才能放过我呢?”
杜航嬉皮笑脸地说:“柯基,过来,让我好好跟你说。”
柯希一动不动,于是杜航他站起来,向柯希走去,柯希猛地向后撞在置物屏风上,脱口而出:“不!”
尽管柯希的表情变化只有一秒,李兆微已经下定了决心。
“我给你。但口说无凭,你是不是得立个字据之类的?”
室内光线陡然昏暗,室外浓云翻滚,狂风大作,吹得窗户玻璃吱格作响,似乎随时都能吹开窗户。三个人在昏暗中对视着,过了片刻,李兆微走到门口打开了灯。房间里大放光明,那灯光甚至有些刺眼。在明亮的灯光里,柯希的脸颊上显现出淡淡一层嫣红。
“不用了。”他说,“燕哥,我叨扰你已经很长时间了,应该回家去看看三姑……”
“不行。”李兆微说。
刚才的一秒钟里,他电光石火地看到了柯希的表情。仿佛混乱的拼图忽然彼此拼凑,柯希的表情,就是他从噩梦醒来,在镜子里看到的脸。
那些记忆,不管诉说多少次,都无法真正接近,而伴随记忆而生的思绪,终其一生,都不可能告诉另一个人。
杜航瞧了一会儿头顶的吊灯,说:“字据?什么字据,你当我是写欠条儿,还给你签字画押的。那东西叫公证文件,你不知道了吧?”
李兆微确实不知道。
内心的惶恐越来越大,黑压压地。他深吸一口气,压抑住不知从何而来的慌乱,说:“你想怎么叫都行,但我不可能平白无故地转给你钱。你的公证文件,带了吗?”
杜航打开随身背着的大背包,在里面装模作样地掏了半天,终于掏出一个大牛皮纸袋,扔在茶几上,说:“来,自己看看吧。”
李兆微狐疑地看他一眼,过去拿起牛皮纸袋,里面的东西硬硬的,又很薄。摸着并不像什么文件。他打开袋子,抽出文件,指尖顿时冰凉。
是他和柯希拥吻的照片。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他一开始没有认出那是他和柯希,只觉得这两个不雅之人谜之眼熟。等他完全认出照片中的人,像是在小腹爆发了一座恶心和愤怒的火山。
李兆微把照片往茶几上一摔,一把抓住杜航的衣领。杜航被他勒得喘不过来气,狂拍他的手臂手背表示抗议。李兆微哪管得了这些,只听到自己因激动而沙哑的声音:“艹!你踏马!”
杜航满脸勒成深红色,仍有余意挤出一个笑,从嘴角沙哑地说:“公证文件,你两个小情人。”
李兆微把他用力推在沙发上,一手抵在他喉咙下,恨不得当场就把他掐死,杜航倒在沙发上,从喉咙里透出声音可怕的喘息,脸上仍然挂着扭曲的笑容。
在李兆微身后,柯希静静地走过来,伸手捡起照片,一张一张翻看,眼睛随着每一张照片闪动着,脸色越来越白,忽然轻轻咦了一声,说:“不对……这照片……”
他忽然注意到李兆微快把杜航勒死了,急忙扔下照片,上来掰李兆微的手腕。柯希毕竟也是个男生,用力时纤细的手指仿若铁条,另一手抱紧了李兆微的腰,把他整个人往后掰。
李兆微手里的餐刀掉在沙发上,发出轻微的声音。柯希低头看到餐刀,顿时脸色铁青,更加了一把力气,叫道:“燕哥,你不能再动手了!”
李兆微松开了杜航。杜航缓过一口大气,摸着喉咙,喘息得像个风箱。柯希站在李兆微和杜航之间,背对着杜航,用力推着李兆微:“燕哥,燕哥,你绝对不能再……”
他的声音忽然卡住,转成一声“咔”,眼睛睁得很大。在他身后,杜航松开手,被他捡起来的餐刀垂直落下,先是“咔锵”一声撞到茶几,接着悄无声息的落在柔软的地毯上。
餐刀很钝,但如果正正地对准脊梁骨,还是会带来不亚于利刃的冲击。
杜航三下两下抓起照片,冲到了门口,李兆微如梦初醒地追上去,手指刚刚碰到杜航背后,杜航忽然泥鳅一样侧身滑过,李兆微抓了个空,一头撞在门上,发出好大一声。
杜航冲回客厅中间,在地毯上迅速捡起一个小小的黑东西,紧紧攥在手里,又冲回来,抓住李兆微的衣衫将他推到一边,掰开了防盗门。
推开门的一瞬,强风从楼道里直升而起,吹彻整个房间,李兆微扔在客厅里的练习册在风中哗啦哗啦直响,突如其来的狂风吹得李兆微呼吸不畅,只是一个短暂的停顿,杜航已经跑出房间,打开安全通道,一闪身钻了进去。
又是一阵狂风,置物架上的花瓶啪地一声倒下,滚落在地毯上,幸好李兆微懒得买真花,花瓶里插的是一支假花,没有弄得满地是水,假的红玫瑰在地上滚了滚,依然娇艳欲滴。
李兆微甩上门,也冲进了安全通道,跑了几层楼忽然想起可以坐电梯,又翻身跑出来等电梯,只见两台电梯都朝楼下行去。估计是杜航也反应过来,抢了其中一辆。李兆微左右摇摆不定,不知道是应该跑楼梯下去还是坐电梯。
他只犹豫了片刻,见电梯已经到了十四楼,重新推开安全出口,三步两步顺着楼梯往下狂奔。
跑到一楼前台,风声更大,似乎天和地都要逆转过来。杜航更是人影不见。这种天气不会有出租车接人,能离开月亮城的公交车只有一辆,站点离这里不远。李兆微推开两扇厚重的玻璃门,迎面而来的狂风几乎将他整个人吹得飞起来。
但他不能就这样放开杜航。
他一咬牙,按了车钥匙,停在路边车位的车滴滴响了两声。刚刚钻进驾驶座,一个纸箱子在他眼前随风直上九天。
李兆微发动车子,车身震荡,车外大树的枝叶在空中狂舞如枝条。他刚刚开出月亮城,上了主干道,天空一声雷响。桂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
李兆微打开雨刷,前窗的雨水像有人在车顶浇水一样成了片,雨刷根本没有任何用途,徒然地在窗户玻璃上摆动着。
他依旧没有看到杜航。
这样的天气,公交车估计都会放假,杜航为什么要说来坐公交车?
疑惑与恐惧感越来越大。这是他第一次感到轿车单薄如玩具,似乎随时会被矿粉掀翻过去。他试图转向,车轮在雨水中不断打滑,马路上竟然这么快就积了水,而他是个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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