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的焦点》第9章


十一日,鹈原宪一还打算回金泽,去了哪儿,从此没有消息。事实就这些。
祯子想到过去在报上经常读到的奇怪的失踪事件。有一位年轻的学者在去上班
的途中,突然消失了。有一位公司职员出去散步,从此一去不回。另一位少年在外
面游玩,在回家途中失踪了。失踪原因,家人都没有线索。全国这样的事例不少,
她在一本周刊杂志上读到过。
鹈原宪一的失踪,恐怕也是其中的一例。没有任何原因。他没有自行消失或自
杀的意志,还说第二天回金泽办事处来,抽屉里的东西还没有整理哩。
然而没有任何原因,祯子总无法相信。至少有肉眼看不见的巨大的暗流。从空
间上来说,这次事件源于鹈原的住处不明,从时间上来说,发生在和自己结婚后不
久。
祯子想到这里,给东京要了两个长途电话。
首先接通是鹈原的哥哥家。是嫂子接的电话。
“嫂子吗?我是份子。”
“哎呀,”嫂子高声答应道,“怎么样啦?”
“还没有搞明白,这几公司里的人正在帮助找。”
“真伤脑筋,难道~点也没线索吗?”嫂子担忧地说。
“已经报警了。请警方帮助查寻。您那儿有什么消息吗?”
“不,没有。你哥哥正担心着呢。现在他不在家。他说,必要时,也去金泽。”
“嗯,要是哥哥的工作允许的话,那就拜托了。”
“好,明白了,我会对他说的。不过,祯子你也不用过分担忧。反正以后总会
有眉目的。真伤脑筋。”
嫂子说话颠三倒四,挂断了电话。
她给大伯子夫妇打电话,汇报一下情况是自己的义务。至于让大伯子来金泽,
也是心理上的负担。
其次,她给娘家打了个电话。
母亲也许也在担忧,然而祯子认为有必要让母亲了解鹈原宪一,不是作为亲属,
而是作为第三者。她想问一问:“娶了新娘,是不是成为失踪的原因?”
祯子预感的正是这一点。这事儿难以理解,但必须理解。
电话铃响了,接线员说,东京接通了。祯子喊:
“喂,喂,我是板根祯子…”回答的正是母亲的声音。就像在东京市内一样,
听得很清楚。
“妈妈,我是祯子。”
“哎,”母亲说,“你在金泽?接线员是这么说的。”
“是的,我在金泽,临行前没对您说。”
母亲听到从意外地方打来的电话,断断续续地问道:
“那好。和宪一在一起吗?”
“不,就我自己。”
“哎呀,他出去了。”
“不是外出,他一开始就不在。”
母亲弄不懂是什么意思,沉默了。在沉默之间使祯子感到金泽和东京的距离之
远,她接着喊道:
喂!喂!
“喂,究竟怎么回事?”
“宪一十一日离开这里,从此就没有消息。我放心不下才来到这里,向公司方
面打听了,现在还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儿。我也给青山大伯子家打了电话。”
“呕?——
母亲在电话里不吱声了。祯子的眼睛里浮现出母亲愁苦的表情。
“不过,不用担心,妈妈,您也不必介意。”
“可是,这可是件大事啊,该怎么办?”母亲的声音在颤抖。
“详细情况待我回东京后再跟您说。还有一件事拜托您。”
“什么事?”
“尽可能了解一下宪一的事。”这个··”
“现在和过去的事。 比如说,我们只知道宪一的学校;现在在A公司工作,除
此以外,以前的事情什么也不知道。’”
“可是,这又···。”母亲差点没说出来,这又有什么用?
是啊!一般提亲时,主要了解出身地,学校,现在的工作环境,亲戚关系,朋
友关系。特别是与女人交往关系,以及品性等等。至于离开学校后干过什么,并不
会严格探究。重点放在现在,而不去过问过去的履历。结婚是为了今后的新生活,
提亲时,对过去敬而远之。
“这事对宪一这次失踪有无关系,现在还不知道,不过了解一下总有好处。”
“了解?向谁了解?”
“我以为青山的大伯子最了解他。我不便直接去问他。也许他隐瞒着什么。因
此最好去问媒人佐伯先生。”
“佐伯先生只跟A公司有关系,详细情况他不会知道的。”母亲说。
母亲皱着眉头的脸似乎就在眼前。是的,那么知道多少,就了解多少。公司里
该保存着宪一的履历书,让他去看一看,事到如今,我都六神无主了。”
祯子不假思索地说。
这该是结婚前办完的事。可是结婚前和结婚后,媒人的话不同。有的事,在婚
事成立之前,媒人是不会说的,也许放到结婚后说。这倒不是说日本的谋人狡猾,
而是为了促成婚事做些手脚。
母亲好像说通了。
“那好,我去问问佐伯先生。可是,真烦人啊,宪一弄到这个地步,你也不能
马上回东京来。”
是啊!目前这样状态,回东京的日子还难估计。
“不,我不会呆长的。公司方面正在千方百计寻找,总之在我回去以前,向佐
伯先生问清楚,寄一封快信来。”
说完,祯子忽然想到,似乎丈夫从此不会再有消息了。这好像是用道理难以言
喻的预感。
“青山方面的情况怎样?”母亲问。
“刚才我已去了电话。哥哥不在家,嫂子说哥哥可能到这里来。”
“那敢情好,哥哥能去的话,也可以给你壮壮胆。”
母亲又对宪一的事说了三言两语,问清电话号码后,挂断了电话。母亲抽抽烟
咽的声音老是在祯子耳边回响。
祯子一时茫然若失,不知所措。在母亲的声音消失的同时,她想到,东京那么
远,自己一个人置身在几百公里远的他乡,周围的一切在向自己逼近。她身子一动
不动,似乎在体会此时的心情。
远处传来谣曲声和鼓鸣。祯子好不容易站了起来.打开窗子。黑漆漆的群山就
在正面,山顶上的城墙也同样黑漆漆的,都一样黑,却分得清楚。稀疏的灯火爬上
坡来。谣曲声在黑夜里回荡。
“借光!女招待拉开隔扇走了进来,跪在门槛前说:
“我来给您铺被褥。”
祯子关上窗户,下意识地走到墙跟,看着女招待的动作。
女招待跪在榻榻米上,用熟练的动作伸开被子。女招待穿着一件华丽的和服,
大花的衣带,从后面看,那绣着花卉的银线在电灯光下闪闪发光。
祯子看着看着,好似视线穿透自己心理的深处。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总之,从
铺床叠被的女招待的姿影,闻到另一个女人的体臭。
“请休息吧。”
女招待在枕边放上水壶、茶杯和烟灰缸,走出隔扇。这时,祯子才明确地意识
到。
——丈夫身边有一个女人,是自己所不认识的女人,而且很早以前就在他身边。
人在意识深处模糊的东西,一时不会明了,只有受到外界的刺激,才会变成具
体的思考,然后再进行思索和分析。祯子意识中的“分析”就是这样开始的。
新婚旅行之夜,丈夫对新婚妻子表示爱抚。这是令人窒息的困惑的时间,丈夫
对妻子吐露了热烈的话语。此刻这一切仍留在祯子的记忆里。丈夫向妻子起誓,要
对她忠诚,他要使她幸福。自己也认为这门婚事是幸福的,那时的话语她不认为是
虚伪的。
然而,祯子自己缺乏一种亲密感。不管对方的话语如何热烈,而自己却没有接
受他的亲密。
在取访的旅馆里,在浴室中,丈夫用贪婪的眼神观察妻子的身子说:
“你那年轻的身子多美啊!”
丈夫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不,真的,他真是这样说的。
这时,祯子觉得他在跟谁作比较。丈夫的眼睛里确有这样的神色。这使祯子感
到不安。以后,他不止一次地说,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你的嘴唇真软,像marsh mallow!”
那时,祯子心中一怔,丈夫拿自己和另外的一个女人作比较。丈夫的热烈呼吸
吹到自己的面颊上,但她却没有亲密感。
和谁作比较呢?祯子觉得丈夫在和过去的女人比较。都三十六岁了,即使有过
这样的“过去”也不奇怪。可是,拿过去的人和自己作比较,那是不能容忍的,然
而,这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因此祯子对丈夫的全部情况处于未知状态。
然而,现在不是这样。他所比较的女人不是过去的女人。这个女人现在不知在
什么地方活着,她和丈夫的生活有关系。这个关系在祯子和鹈原宪一结婚之前早就
存在的。这些印象是断断续续的,有时从丈夫的眼神中表现出来。在新婚旅行的火
车里,祯子从车窗中看富士见高原的景色,小声喊道:“真美!”鹈原打开周刊杂
志,却不在读它,好像在想另外的心事。眼神是心不在焉的。
以后,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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