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树花深》第74章


氏芳妞,以及遏必隆的小女儿,钮祜禄氏东珠。其中,芳妞最大,长因泽一岁,东珠最小,比因泽还小半岁。可见,为了女儿能借上这次选秀的东风,在年龄上动手脚的,也不止鳌拜一个人。
留宿秀女被安排在宫内暂住,三位辅臣千金的待遇尤为优渥,被安排在同一处院落,院落敞亮,正房住的是芳妞,旁边两个偏房分别住着因泽和东珠。一些太监宫女都煞有介事的私下议论说,这住法里是有讲究的,这院子预示了未来后宫的某种格局,正宫皇后和东西两宫主位。
三个女孩子住进储秀宫的时候,恰是七月初七,在选秀的几天里,三个人已经颇为熟识了,芳妞做足了姐姐的样子,待人接物中处处透出一股子谦和温柔。东珠本身就年纪小,又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一派天真,惹人怜爱。
晚饭后,夜渐深,月上中天,因泽推窗望月,恰被院里纳凉的东珠看见,生拉硬拽的叫因泽出来陪她一起在院子里坐。东珠口无遮拦,因泽又爱说笑话,没一会儿,院中便嬉笑之声不绝于耳了。过了片刻,正房门开,芳妞也走了出来,因泽见状便从石凳上坐起,笑着说,“芳姐姐,想是我们两个聒噪的厉害,吵得你睡不着了吧。”东珠看因泽这么说,也连忙站起来,乖巧的说,“姐姐,都是我的不是,是我拉因泽姐出来的。”也许是芳妞“准皇后”的身份,所以明里暗里的,东珠自始至终都对她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敬畏。
芳妞手里捧着一炉香,走上前来,将香放到桌子上,然后伸出手一左一右的按住了因泽和东珠的肩,示意她们接着坐下,自己也跟着坐到了石凳上,“时候还早,又是第一次离开家,才没那么多瞌睡呢。我听见你们俩在外面乐得欢,这不,带着炉香出来了,这大夏天的树荫底下,你们也不怕蚊子把你们给吃了?”东珠闻言,看了一眼芳妞,颇为感激,一个非常容易被打动的孩子。
因泽甜甜一笑,随即探头向前,闭眼狠狠的嗅了一溴那炉香,调笑道,“我本还打算被蚊子在脸上叮它两个大红庖呢,正好也省了明天的胭脂了,姐姐这么一来,可要明早儿赔妹妹的胭脂了!”
芳妞闻言一愣,然后哭笑不得的伸手去掐因泽的脸,“好你个千金公鸡,在宫里留宿都不忘了算计咱们的水粉,进宫选秀女真是委屈你了,你,你怎么没去户部帮万岁管钱粮啊?”芳妞边掐边笑,因泽边躲边笑,东珠在一旁看热闹,边看边笑。
在满院的笑声中,苏麻喇姑进来了,“我的小姑奶奶们,怎么这么晚了还在院子里,边喂蚊子,边乐呵啊?”一说蚊子,三个女孩笑得更欢了,苏麻喇姑手足无措,还是芳妞先忍了笑,站起来说,“苏姐姐,你来的正好,四个石凳子,就差你一个人了,反正天儿热,一起坐下,咱们一块儿说笑说笑也好。”
苏麻喇姑先是微微一福,“既然如此,那奴婢僭越了。”说罢,也坐下了,看了一圈儿她们三个人,无奈摇头,“太皇太后让我来看看你们,入宫头一天,歇的好不好,睡得香不香,没成想,你们仨人六只眼睛瞪得溜圆,可叫我怎么回话啊?”“恩,那苏姐姐就告诉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说我们三个啊,心旷神怡,不思睡眠;乐不思蜀,院中傻笑呢!”因泽说毕,芳妞笑着对苏麻喇姑说,“苏姐姐这下知道我们为什么不睡了吧?”
因泽偏嘴笑着,接着伸出左手去摆弄石桌上的香炉,腕上的羊脂玉镯在院中宫灯的照耀下,流光溢彩。“因泽姐,你的镯子好漂亮啊,给我看看呗?”因泽笑着褪下镯子递给东珠,东珠捧着镯子仔细一看,讶异不已,“天啊,这镯子上还有一只凤凰啊!”芳妞闻言也拿来玉镯看,玉质极佳的镯子上盘旋着雕了一只翱翔于天的凤凰,空白处还刻上了形状独特的云纹,凤凰的头和尾都在镯子的侧面,全部的雕刻又都是暗纹,不捧在手里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芳妞惊叹一声,“呀,这镯子我听说过,可有来历了,前明的时候,在新疆和田出产了一块玉芯,知道玉芯吗?据说几十里的产玉之山,玉芯也就那么一小块,是最有灵气,质地最佳的了,前明的皇帝令能工巧匠将羊脂玉芯先刻成了盘着凤凰的玉镯,中间剩下的那一块又刻成了飞着龙的玉佩,凤镯和龙佩就一直被放到了紫禁城内,前明亡了,龙佩被顺治爷所得,后来顺治爷把龙佩赏给了一个臣子,是哪个臣子我就不知道了。凤镯被前明的宦官所窃,流落民间,几经辗转,后来,据说被一个徽州富商所购。没成想,居然在因泽妹妹这里见着了,真是开眼啊!”
东珠听了,连忙把镯子又拿来,仔细翻看,“真是长见识啊,这是玉芯?这样的无价之宝,又是凤凰,这镯子,应该是芳姐姐戴着最合适啊!”东珠了无心机的一句话,院里的空气顿时一滞,其余三个人都异常尴尬。
片刻,因泽面有愠色的将镯子从东珠手中抢回,套到自己手上,撅着嘴气鼓鼓的说,“没的你们这么不厚道的,刚刚不过是占了芳姐姐的一盒胭脂的便宜罢了,你们俩居然就合起伙来算计起我的镯子来了,不过是玉器铺子里买的,几十两银子的玩意儿,亏得芳姐姐编排出这么一大篇话来诳人!”芳妞略一顿,随即捂嘴笑道,“好妹妹,就许你天天介没日没夜的诳人,就不许我也诳一次了。”东珠锤桌撒娇道,“你们俩,没一个有姐姐样的,整天哄人玩,还是苏姐姐最好了!”
这话说到这里,苏麻喇姑才略松了口气,颇为赞赏的扫了一眼因泽和芳妞,在宫里这么多年,她自然知道玉芯凤镯和玉芯龙佩的来龙去脉,她也早就知道因泽戴的就是凤镯,她还知道那块龙佩顺治赏给了谁,可是,有的事不该说,有的事不能说,有的事不愿说,于是,不如不说。
四个少女月下相谈极欢,七月初七的月下,她们依民间风俗拜月许愿,四个少女的心愿,和三个男人有关。
之后夜深,众人要散去歇息,大家都有些不舍,东珠却小大人似的宽慰其余三人,“不怕,不怕,以后咱们在宫里说话的日子,还长着呢!”芳妞会心一笑,苏麻喇姑含笑不语,因泽却像没听见似的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进房时,关门的声音略大了些。
这一天,费扬古的府里也是异常热闹,军营里的兄弟下属们拿着成坛成坛酒来他府里过七夕,费扬古很喜欢这样,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爱热闹还是怕孤单,不过这个顺治赏给他的大府邸里只有他和一些年老的下人,也确实空荡了一些。前些日子,刚升任内务府总管大臣的明珠因为直言冲撞鳌拜而遭到了贬谪,鳌拜的弟弟穆里玛还扬言要再给明珠点儿颜色看看。为防万一,在玄烨的授意下,费扬古接明珠到自己府里住下。
明珠,字端范,姓纳拉氏,是纯正的满人却不擅骑射,自小读四书五经,学孔孟之道,性子温儒,人品端方,倒像是个彻头彻尾的汉族读书人。
明珠住在费扬古的府里,二人的脾气秉性南辕北辙,却还算相安无事。七夕晚上,费扬古和弟兄们在大厅里拿着大碗拼酒,说着粗口,放声大笑。明珠在院里对月举杯,自斟自饮,手里还拿着一支笔,拍着脑袋苦思冥想,酝酿着写一首七夕望月的感怀诗。
夜稍深,酒尽兴,费扬古送兄弟们出府,勾肩搭背的高唱着,“十万精兵入玉门,御驾亲征士气昂……”
费扬古转身回院后看见明珠便说,“明兄写诗呢吧?哎,想当初啊,我爹娘姐姐每年七夕的时候,也都要写写诗,做做对,他们都有那个才,我却没那个天分,也坐不住,每次写诗都跟上刑一样。如今他们都不在了,我就是想上刑,也找不到能监刑的候官了!”说完,费扬古颇有伤怀之感,随即拿起院子里兵器架上的大刀,借着酒劲儿耍了起来。
上下翻飞的长刀在月色下烈烈起舞,飒飒生风,明珠是外行,却也看得津津有味。正将刀舞到精彩之处,却见费扬古把刀一撇,来到明珠面前说,“借明兄的纸笔一用!”明珠将笔递给费扬古,就见费扬古在纸上挥毫而写,写毕喃喃自语,“他们若是在天上看见了,一定又会说太过狷狂了吧?”说完,费扬古叹了口气,扬长而去。
明珠拿起纸,看见上面用狂草写了一首诗,读罢,他不禁拍案叫绝,“此乃真壮士,真性情,真豪气也!”
千古功过惟一笑,
终身未许狂到老。
流萤点灯落花飘,
刀丛有诗破云霄。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我继续通宵码字,老爸继续通宵看球,老妈……出离愤怒 
第五章 秋寒立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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