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园》第22章

她母亲…。
对啊，她说池荷回家了却没看到人在哪里只是猜测啊，我们可以去问清楚。
从这个城市到那里要坐一晚上的车，我还有两个月才临产，我带你去。
别，你还是不要去的好，你得为孩子着想啊，这时候了不能有什么闪失，你自己一定要注意，孩子的爸爸又不在……
不是还有你呢吗，我们一起去，我想快点找到池荷。
小非抽着烟，不说什么，声音软下来，
小乔，不行，我不能带你出去。
你走了我就真的是一个人来面对了。
小非看了看小乔，
好。
28
小非和小乔中午到达目的地。
小乔和小非从长途汽车上下来，他扶着她。她露出笑脸来，好像回到小时候，想起自己的家人，想起池荷，那怀念是漫天的鸟儿，空气是旧的，柏油马路是旧的，街巷也是陈旧的，公园的爬山虎火红一片，爬出栅栏显出秋天的美丽。
小乔突然犹豫着回不回家，那小非算她的什么人呢，她还没有告诉父母自己已经离婚了。他们沿着路一直走，回家的话要转三次公交车，她叹了一口气，道，
我和池荷都是这城里的主人，她走了，这城对我来说突然变得空虚了。
你们的感情很深厚啊，
那你家也在这里啊？小非这样觉得自己离池荷这么近，像是池荷的气息就在这座城里。
我在想是先去我家呢还是去池荷家，回家了我爸爸妈妈肯定就不让我出来了，罢了，我们先去池荷家。
他们坐了出租车向池荷家走去。路边的树木飞快，模糊的似乎什么都没有，空气都在凝固，小乔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感觉着这个小生命，心脏里都揣着美好的未来，等着孩子出生捧着那些幸福成长，等待池荷给孩子取一个娟美的名字。
小非的心像是触摸到了幸福的味道，那是在计算机程序里找不到的通畅无阻，在过去里无法触及到的惊喜，池荷的样子浮起来，又不知道怎么面对她的母亲，他想象不出来那样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还有多么华美的容颜，曼妙的身姿，而他关心的并不是这个，他好奇这样一个家庭池荷是怎样自己长大的，他终于能够理解池荷的感受，那些嵌到骨头里的孤独，池荷不说话时微昂着头，表情不屑的傲慢夹着些复杂的悲伤，很少有人有那样的表情。
他回想起第一次在计算机室认识时，他首先被迷住的只是她的头发，然后是她的眼神，那是不同于别的学生的表现，有些特别的镇定自若，没有人任何情绪，只是自己认真的操作着程序，没有人有她的记忆力更好了，所有操作他只说一遍她就统统会了，让他惊异。
有时候活泼起来手舞足蹈，有时候安静起来只独自躲在角落不肯见人。小非开始设想自己是池荷，池荷会怎么做。在他的脑海里那一头瀑布般的黑发还是那么优美。
车不紧不慢的走着。小乔拿出手机给池荷母亲打了个电话，
阿姨，我是小乔，您现在在家吗，
小乔啊，怎么，找到池荷了？
池荷的母亲放下手中的遥控器。从知道池荷回来后，她突然开始想念起女儿来，她又不敢想，池荷不在的时候也不会那么强烈的想念夏浩宇，池荷的脾气和他爸爸一样，长得更是如初的像，她觉得自己不能看到池荷，感觉到池荷的气息就像她的家还在，她的家还是完好无损的，可是明明只有她和女儿，那被撕碎的幻灭感便噬咬着她的心。
还没有，我和我的朋友来看看你，你在家吗？
我在。此后的日子我都在家。
再说了些什么小乔也不那么在意了，和池荷母亲收了电话，同小非从车里下来，转过几个巷子，那巷子的角落里还长着些青苔，灰褐色的墙面，像忧郁的青石，小乔想起小时候仰望着这些曲折破圮的院墙，高大无比，四处都是人家。然后转个弯，就是一条细长的小街道，卖早餐的
，炸油条鸡腿的，水果蔬菜的，有的还有卖假玉的小商贩。
他们穿过这条油腻的花蛇一般的街道。走了几百米在一所大院停了下来，院子外面爬山虎像一团燃烧的旺盛的火，心情仿佛能被照亮，小乔走上前，敲了敲门，不一会池荷的母亲走出来，
她打开门，看着小乔，有些惊异，小乔显然是胖了，肚子的宝宝很明显，
来了，哟，孩子，要当妈妈了，快进屋里来快进屋里来，
阿姨，给您添麻烦了，这是我的朋友安小非，我一个人不方便就一起来了。
欧阳灵儿看了他一眼，连忙招呼着，
有你啊，小乔母子来的平安。
谢谢阿姨，谢谢阿姨。
他看看池荷母亲。和池荷一样的头发，岁月的痕迹还是显出来，她笑起来眼角的皱纹便爬出来，声音苍老厚重，看不出有什么不同的过往。昨天小乔和他说的女人并不像是她。欧阳灵儿走到前面去开门，院里有三家人，看着这一男一女进了欧阳灵儿的家里。
安小非注意到地上种的花已经枯萎了，样子像是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秋霜和尘埃。一旁有一只小水缸，水里的石头上软软的青苔水干净透亮。他和小乔跟着池荷母亲进了房子里。
安小非打量着池荷的家，的确冷清得像冰窖，家里像蒙着一层浅浅的灰暗，朦胧的像一场梦，隔着一张薄薄的屏障似的。
池荷母亲拿起一根烟来点上，看了看小乔又把烟灭了，放到桌角。她已经很久每天一个人在家，不怎么出门。自从看到那篮桃子她就开始心绪不定起来。她颓伤下来，不太吃喝，日子突然像停了下来，有人打电话来也不曾接过电话，时间久了手机就安静下来。她似乎在等小乔电话似的，小乔的电话一响她就接起来。她看着桌上枯萎的菊花，那凋谢的样子就像她走过的路，她这样想着眼睛停在小乔的肚子上，照映着她的苍老。她吃了一口茶道，
小乔啊，这段时间不见没想你就有宝宝了，孩子的爸爸呢？她仿佛还记得生池荷彻骨的痛，脑海里像回到二十多年前，那些年轻突然就不见了。时间像深海里的水草，一有空间就疯狂的漫过记忆，严严实实，而她知道那些记忆都是活的。
他没来，我和朋友一起来的。快生了，还有两个月，还想着等池荷回来商量着取什么名字呢！小乔嫣然的笑打破了这沉闷的气氛。
我们认识的不算久，几个月而已，小乔蛮不容易。小非想融入这里面。
年轻人总要走过这些路才是完整的。我可是老了，身边也没什么人。说起我女儿，你们没找到啊
？她意识到自己说池荷是自己的女儿，这样的字眼这样的发音对于她来说是那么陌生，好像她从来没有过女儿一样，她这样想着不禁无力起来，好像是一场宴席，她看着大家在一起然后一个一个的离席而去，只留她一个人收拾记忆的残局。
没有，我去了她学校，住处一直没有人，我去了三四次，都不在，这次来还想再确认一下地址呢。小乔吹了一下小小的茶叶，喝下一口茶水，一股香气漫出来。
那天早上我醒来打开门，突然看到门口有一篮桃子。多少年了，我一直不吃桃子，池荷爱吃桃子，喜欢桃花，那天我莫名的觉得她回来了，我去细细回想，前一天晚上似乎是有个人在我院边坐着，我没注意，那时候我有些醉，可是那蹲着的样子和池荷一模一样，天色昏暗我没看清楚那个人。那一定是她。池荷母亲说完站起来走到窗前。
难道是去了桃林？小乔默默道。她想起那一片桃花园，那记忆似乎空洞虚无，连颜色都是幻觉似的，她想起池荷受伤的双脚。她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池荷的母亲，
阿姨，你愿意和我们一起找池荷吗？小乔看着她的背影，想象她这样的女人，有那么多纠缠悱恻的回忆，此刻她却散发着空落的孤独，苍老的往事长满褶皱，有过那么多男人的爱和伤害是该说满足还是放纵的可悲，小乔觉得可怕起来，池荷的父亲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生着还是已经不在人世，就这样抛家妻子的离开，他们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她想到那些深深浅浅的伤害变成一条条成长的烙印可在池荷的世界里，也刻在池荷母亲的背影中。
我想我还没准备好。池荷母亲转过身来，牵着小乔的手，坐在沙发上，吃了一口茶，
小乔啊，如果今天来的不是你是我女儿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看着你我觉得那么温馨，我比你小的时候就怀池荷了，那段回忆好像和我隔了整整一个曾经，我从来不敢去回忆，也不想去想…。
安小非和小乔听着池荷母亲讲起那么多年的事情，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历历在目，他们感受着池荷母亲的感受，仿佛就触在池荷的小卧室旁，看见二十多年前池荷一家的生活。
、第　16　章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