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园》第24章

怎么，你要走了，去哪里？
去我爸爸那里，在上海。我们全家人都要去。
他们突然沉默起来。她
想起自己竟有过想做高峻的妈妈，自觉的有些不堪的可笑。
额，你也要走了。孩子很喜欢你，他跟我说他想跟你在一起。孩子的妈妈一直在医院，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怕是好不了了。医生说，希望不大。本来我们是要结婚的，年少的我犯下的错，她有了这个孩子，孩子出生后不久她的肺病开始严重起来，现在两只肺叶都很坏。我每天都要去照顾她。
她看着他，心生悲伤。他们沿着街一起散步，路边野花绽放，垂柳身姿摇曳，街巷人群众多，他们说着彼此的家，彼此的快乐和悲伤。走到城边上了，坐下来一起吃饭，还去大卖场看了一场电影，末了他送她回去，墙垣外面是许多花花草草，然后他们告别，接走了孩子。
过了几日，他还如往常一样来接孩子，肩上黑布戴孝，孩子们放学后，他们一起散步。他们没有提起孩子的妈妈，孩子在前蹦蹦跳跳，他们就这样一直走着。
时间很快过去了，再过两天灵儿就要和家人一起去上海了。她的心情是那么复杂，对那个孩子，对那个男人竟有了莫名的恋恋不舍，他们甚至没有牵过手，她的心早已随他而去，那种青春期的躁动和不安折磨着她，她渴望每天都能见到他，这一走大概就是不再回来。
这天他们还是一起散着步，她看着这狭窄的小路，盼望这次的散步能再久一些，她知道自己就要离开，悲伤的情绪总是隐隐作痛。夕阳斜照在他们脚下，末了她说，
过两天我要走了，我们再见该是多大的奢求。
真的要走？可不可以…。。为了孩子留下来…。。浩宇说出这话感觉是那么艰难。他已经爱上这个漂亮老师了，从哪一刻起他已经不记得，那几日孩子的口中一直喊着他的老师，喊成妈妈，他的心就痛得刀割一般，他抓着儿子，狠狠地说，
她不是你的妈妈，是老师，以后不许再喊她妈妈，你有自己的妈妈！
可是我的妈妈在哪里，她不给我讲故事，不给我检查作业，不会唱歌，也不和我玩，不理我，我没有妈妈，她答应做我的妈妈的…。
孩子，她不是，她真的不是。我的宝贝，不要再叫她妈妈，答应我好不好，我把你的妈妈还给你，好不好？
不，你每次都说把妈妈给我，你没有，你骗人。我要和老师在一起，不要你来接我。
他气急败坏，那这么小的孩子没有丝毫的办法，然后他愤怒起来，
我告诉你，不许哭，我说过她不是你妈妈就不是！你再喊我就把你扔掉！
我才不要你呢！孩子说完跑出门。他便跑出来抓住他，孩子嚎啕大哭起来，那哭声委屈的撕心裂肺，他抱着孩子，泪水浸满眼眶，他那么爱他，他紧紧抱着孩子，孩子还不肯原谅的打他，
他们父子抱作一团，浩宇的父爱那么艰辛，这个孩子出生的时候他都不在家，回来时他看到一床一地的血，他才把孩子的妈妈送到医院，他决堤的泪水，疯了一样抱着她冲到医院，之后的日子她开始卧床不起，他又当爹又当妈的把孩子养到五岁，孩子的妈妈一直在床上，有一天她自己从床上爬下来，不幸摔得不能说话，自暴自弃起来，她折磨自己，他这样被深爱的她折磨着。
此刻，她又要走了，孩子怎么办。他看着他，只觉一阵的不幸，心疼的搅成一团。
留下来？我全家都要走了，我一个人…。。
什么，爸爸，老师说她要走，走哪里去？孩子敏感的蹦出来。
一边玩去，大人的小孩不要问。浩宇难过起来，训斥着孩子。
又来了，谁要和你说话，我要和我的妈妈在一起。孩子说完躲到灵儿的裙子后边去。她蹲下来，
小高峻，老师真的要走了，以后你要照顾好爸爸哦。
我不，你不是老师，你是妈妈，妈妈。我不要你走开，我要听你讲故事，我要摸你的耳洞，我要和你一起吃饭，不要走好不好……说着孩子便哭了起来，任凭谁说什么都不停下来。
灵儿的悲伤也溢出来，她抱着孩子，像抱着自己的家人，那些不舍得变成牢牢的网，她在里面动弹不得。
我不走了孩子，我不走了宝贝，我们一直在一起。她安慰着孩子。
孩子不肯罢休，一定要调皮的拉钩才恋恋不舍的笑了起来。
她背着疲惫的身子回家，那些心痛的呼吸还在周身旋转。她回到家，和家人说笑着，家人拿她打趣，要把她嫁人了她才不这么任性。末了，她说，
妈，我们一定要去上海吗，我有点不想去。
怎么了，怎么不去，我们整个欧阳家都要去你怎么就不愿意去，难道是为了那个孩子？
没有，妈妈。
我们大家都看出来了，那你想怎么办啊。母亲一下变得严肃起来。
妈，请原谅我，我放不下…。。
胡说，你要是不去，非得把你爸爸气死不可，谁都可以不去就你必须去。妈妈说完就忙自己的去了。
她彻夜不眠，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什么都决定不了的时候，年龄可以推波助澜，十六岁正是女孩叛逆期，这个年龄的心思厉猛的像潮水的汛期，来时便锐不可当，那感情就是翻滚的海浪。她打好算盘，要孤注一掷，她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依旧和家人去订票，自己那份也订着，她也收拾东西，也和大家一样，一切都是要离开的样子。而她的心早已飞到浩宇那里去了。
她漫不经心的，沉默起来。默默上班，默默下班。直到要离开的前一天晚上，浩宇来找她，孩子在家里。浩宇牵着她的手，他们深情地亲吻，
他渴望她留下来。不仅为了孩子也为了他们的爱。
她的确做到了抛弃那样一个拥有丰厚的爱的家庭。她觉得自己就是去送行，等家里的人一个个的走上火车，她哭的不能自己，她不知道为她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值不值得，可是一想到孩子的楚楚可怜她就觉得是值得的。
她和浩宇就开始了他们的爱情。
家人走的那晚他们便在那大宅子里，一起做饭一起吃饭，夜晚他们温存着彼此，那像是一个多么和谐的家，灵儿抱着这个男人，既是欣喜又是悲伤。不出几日便开始想念家人。她给爸爸写信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难过，诉说对爸爸的想念。
她一直盼望爸爸的回信。过了三个月她突然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去邮局问有没有她的来信，一直杳无音讯。
浩宇的家并不在灵儿所在的城镇，灵儿本想告诉浩宇自己怀孕了，可是自从和家人分开后，灵儿就郁郁寡欢起来，也不怎么照看高峻。孩子七个月的时候请了产假，浩宇一边忙工作一边照顾灵儿和高峻，这样的日子并没有使浩宇的心情好起来，反而更加烦躁，很多次都没来得及去接高峻，高峻似乎和他总有道不明的隔阂，不愿意回家，有了灵儿才好些。
孩子生完了了以后，浩宇的家人写信催他回去，那信里明明晃晃的写着父亲病危。他要急速赶回去。灵儿刚生完孩子，还没有给起名字，他没有耐心停下来像灵儿那样细细品味那些幸福。也没告诉她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无端的发起火来，高峻被吓得哭了起来。
第二天灵儿收到爸爸的来信，说报纸上刊登着家人坐的那辆火车出轨，十几个车厢的人都死于非命，自己病危，盼望灵儿速来见一面。那一瞬间灵儿的心痛得支离破碎，她想去看望爸爸，那些丧亲之痛一夜之间将她折磨的不堪忍受，她甚至不想要这床边熟睡的孩子，不想要高峻和浩宇，那空洞是一道深不可测的沟壑峡谷，把她的心撕得粉碎。她的泪水湿透整个枕头，整个欧阳家就这样不翼而飞，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回来，她这样变成了一个孤落的稀魂野鬼，她觉得自己的生命是空的，只有躯壳没有重量，没有温度没有呼吸，那信上的字眼一个字一个字的把她的期盼，她的委屈统统湮灭，剩下一张沉沉的白纸黑字。
她没有告诉浩宇信上的事。
浩宇带着高峻次日清晨离开，说家里的事处理好了便来娶她回家。
她在浩宇走后，去了上海。
29
灵儿抱着孩子到了上海，几经周折找到父亲。
她告诉父亲那是她的孩子，他们欧阳家唯一的孙女。于老人来说这无疑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医生叮嘱老人不能喝酒，他终于还是经不住的喝了，为了孙女的
出生，他说，
名字我来取，就叫欧阳池荷！看看我身后这幅《接天莲叶映日荷花》的画，正是我欧阳家孙女的好写照。
那天灵儿的父亲宴请了上海市大商家的重要人物，整个酒店大堂金碧辉煌，灵儿并没有立刻从丧亲之痛里走出来，她陪着父亲喝了些酒，便自顾自的被那些家人在一起其乐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