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继光》第16章


宋朝举坐下,茶刚上来,严嵩就穿戴整齐地进来了。他一进门就说:“是文华的人?那就是贵客呀!”
宋朝举忙行大礼:“相爷为国事操劳,日理万机,在下来打扰相爷,心上实在不安。”
这时围墙外黑影一闪,有人上了高墙,又一纵身,跃上第一进房子,迅速匍匐瓦上,小心前移。
黑衣人爬到了客厅房顶,小心地揭开屋瓦,看见严嵩正与宋朝举寒暄。听严嵩说:“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叫年轻人跑路嘛,你也有花甲岁数了吧?”
宋朝举说:“敝人今年六十有二,比起德高望重的老相国来说,哪敢称老?”
严嵩见宋朝举目不转睛地看墙上的大匾,就告诉他:“这是当今圣上御笔,写的是王安石的一句话。”
宋朝举说:“只有相爷堪配此语呀,皇上慧眼!”
严嵩打量着他说:“看足下这举止气度,想是有过功名的了?”
宋朝举说:“小可不才,当过县知事,后擢为浙江盐运副使,五年前就告老还乡了。”
严嵩言归正传:“听说你有件东西要送来,又不敢在外面过夜?是倭寇边报吗?”
宋朝举摇摇头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事自有肉食者谋之,我何问焉?”
严嵩抚掌大笑:“那到底是什么宝物,能否令我开开眼界?”
宋朝举卖了个关子,说:“先不必说破,相爷看了再说。”
他又讨了水洗过手,才打开布袋,里边是一个紫檀木匣,再打开,才是一卷画。
到底是严嵩识货,他把画刚展开半尺,严嵩就惊喜地叫起来:“《清明上河图》?”
宋朝举赞道:“相爷真神人也!”
严嵩把下人全都轰了出去,带严房门,缓缓把画展开,用放大镜一寸一寸地看下去。
房顶上的黑衣人当然也目睹了客厅里发生的一切。
仔细看了有大半个时辰,严嵩终于又将画缓缓卷好,收起,卷画的手不由自主地簌簌发抖,他自己知道,那是激动所致,绝非老态。不知怎么了,他的眼角竟溢出两滴泪来,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难道是在梦中吗?
戚继光 第七章(3)
宋朝举的存在证明,这不是梦,这是千真万确的呀。当他听宋朝举告诉他,这画是从陆治的天心阁得来,他那久已熄灭的心火又在顷刻间熊熊燃烧起来。
严嵩显然有一丝记忆,陆治?好熟悉的名字呀!
宋朝举又提示他,陆治是员外郎王振斋的亲舅舅。
严嵩拉长声“哦”了一声,也全明白了。王振斋是因为《清明上河图》而丧命的。他至死都没说出《清明上河图》的下落!原来转移到他舅舅那里去了,早该想到啊!当年也疑心过他,叫这老狐狸从眼皮底下逃过去了。这真叫天理昭彰,该是你的总归是你的,有福不用忙,无福跑断肠。
沉静片时,严嵩问他想要个什么价钱?他声明,自己向来不做巧取豪夺的事。
宋朝举说:“我如今只是个送画人,钱已从您家公子那里讨得了。这画,现在是您的公子孝敬相爷的,我来送画在其次,一瞻相爷庐山真面目才是本心。”
严嵩很感动:“是吗?”心想,到底是文华会办事。他想知道文华究竟花了多少银子?再度表白,自己向来痛恨仗势欺人。
鬼才相信!宋朝举却不肯说他与赵文华成交的价钱,说这是他与赵大人的交易,与相爷无关,又何必问这么多呢?
严嵩其实心里都明白,他也只是做个样子给人看罢了,就顺水推舟地说:“好,不问、不问,此画属无价之宝,人人皆知,足下就没想过自己珍存吗?”
宋朝举说:“怎么不想?不过,自从得了这画,放在家里,天天提心吊胆,天天做噩梦,又怕失火,又怕贼偷,后来总算悟明白了,自己没这个福气,承受不起。”
严嵩哈哈大笑,夸他真是个老实厚道人。他又说,其实,自己也未必有福承受,最后还不得呈献给皇上?
严嵩这么说了,马上注意观察宋朝举的反应,他明显看到宋朝举脸上有失落感,严嵩这是一种巧妙的暗示,洗清了自己贪婪的嫌疑。也怕宋朝举怪他不领情,就安慰他说:“不管怎样,先生的情我领了,今后有什么要我办的,尽管说话,跟文华说、跟我说都行。”
这句话才是宋朝举要的,忙说:“谢相爷抬举。”
严嵩心上一动,马上就想给他点甜头:“你身体尚健,我朝也没有致仕年限,如果你乐意,还可出山为社稷出力呀。”
此前宋朝举真没敢有此奢望,他当年因被告发出卖盐引牟取暴利,险些有牢狱之灾,后来使了银子,才大事化小,提前退隐了事。而重掌盐课大权,他做梦都想啊,听严嵩这么说,真是喜从天降,嘴上却说:“这方便吗?”
这样的芝麻小事,对严嵩来说,实在是易如反掌的。他说:“有什么不方便的?老夫一句话的事。你大概也有耳闻,皇上一心修玄、炼丹,根本不视朝,朝中一切大事都由内阁办,就连票拟之权也在老夫之手。你想要什么官?”
宋朝举说:“官复原职就知足了,还当我的盐运副使吧,轻车熟路,别的我也干不来。”
严嵩说:“好,一言为定,你回家等信去吧,用不了半月,就能发表复官。”
宋朝举也说出了自己的担心:“那,我不是抢了现在的盐运副使饭碗了吗?”
严嵩笑了:“你倒是菩萨心肠,与老夫一样。你管他干什么?没有肥缺,还没有骨头啃吗?”
说毕哈哈大笑。
就在这时,沈四维黑衣黑裤,只身一人来到相府前,只见大门紧闭,门前灯光亮如白昼,她不敢明目张胆地在门前出现,借树影掩护绕到后面去。
戚继光 第七章(4)
她一纵身,上了墙头,正要蹿上房,却见房顶上趴着一个人,这一惊非同小可,忙伏在墙上不动,观察着。
房顶上,趴在那里的黑影仍注视着客厅动静。
严嵩叫管家:“管家,叫厨子备一桌酒席,我陪宋先生吃消夜。”
管家答应一声。宋朝举说:“这么晚了,就不叨扰了吧?”
严嵩又是一阵爽朗大笑:“有朋自远方来,岂可无酒?”
墙头上,沈四维忽见黑影从房顶上躬身下来,跳到墙上,又纵身落地,由于出了响动,巡逻人大声喝问“什么人”,随后喊“拿贼”,灯笼摇曳着冲这边跑来,顺着黑影跑去的方向追下去,脚步声、呼喊声在相府内外连成片。
沈四维吓得伏在墙上一动不敢动。
院中,严嵩也被惊动了,从客厅里走出来问怎么回事。
几个贴身侍卫呈环形围着他,刀剑向外,如临大敌,一个把总报告说:“相爷,没事,一个小偷,跑了。”
严嵩有点不信。小偷?哪个小偷这么大胆,偷到相府来了?他要把总仔细查一查!
把总说:“是,相爷。”
严嵩进去了,院子逐渐沉寂下来,沈四维跳下墙头,再不敢造次,顺墙根溜走了。

道士蓝道行的宅邸比起严嵩相府毫不逊色。大门外的木刻对联却很俗:千里江山千里秀,一重门户一重新。
大清早,蓝道行一身羽氅八卦衣,披发仗剑正在祭坛上念念有词地练功,一个黑衣人在眼前出现,不敢打扰他,只好站在一旁等。
蓝道行早发现了,又练了一通剑才走下祭坛。
黑衣人迎上来,叫了声蓝大人,问过安。
蓝道行并不在意,这是他的探子,经常趁夜潜入重臣家中窥探秘密,这是蓝道行的致命武器,他问黑衣人有什么要说的没有。
黑衣人禀报:“昨晚上又到严府去了。”
蓝道行淡然地问他:“抓着什么欺君犯上的把柄没有?”
黑衣人说:“那倒没有。只是浙江来个人,给他送来一幅画。”
蓝道行嗤之以鼻:“这也值得大惊小怪?”
黑衣人强调:“那不是普通的画,是《清明上河图》!”
蓝道行开始不信,待黑衣人把细节和对话绘声绘色地重述一遍,他才信了,不禁大喜过望,心想,这老贼,得了国宝,不献给皇上,这也是欺君!总算抓住了他的要害!看他怎么办!
蓝道行忽然记起,眼前这个黑衣人是锦衣卫的人,就问他:“这事报告给你的上司冯保了没有?”
黑衣人倒很会说话,说他虽是锦衣卫的人,可蓝大人对自己比司礼监冯大人更好:“你让我告诉他,我才告诉他,不让我告诉的,我都烂在肚子里了呀!这是惯例呀!”
蓝道行很满意,说:“我知你对我忠诚,对我忠诚就是对皇上尽忠。这事,千万不能告诉冯保。”
黑衣人答应着。
蓝道行仍不放心,这些人,哪个不是“有奶便是娘”!就警告他:“别阳奉阴违,想耍小聪明,瞒不过我的。”
黑衣人急忙表白心迹:“我只忠于蓝大人一人,上天可鉴。上次严嵩、严世蕃父子议论你专权,这样机密的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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