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继光》第17章


黑衣人急忙表白心迹:“我只忠于蓝大人一人,上天可鉴。上次严嵩、严世蕃父子议论你专权,这样机密的话,我都只告诉大人一人……”
蓝道行点头:“我不会亏待你的。”
蓝道行知道,不叫他现得利是不灵的,就回头叫管家。
管家一溜碎步过来:“老爷!”
蓝道行吩咐他跟账房上说,封二十两银子给黑衣人。
管家答应着。黑衣人忙打躬作揖,谢恩而去。

嘉靖皇帝正在西苑永寿宫打醮,除蓝道行陪在一边外,无人敢打扰。
首辅严嵩和群辅入值值房,房间狭小,高拱、徐阶、陆炳、李春芳、朱希忠等人挤在一起,人人热汗淋淋,在值房里急得团团转,皇上却迟迟不召见。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戚继光 第七章(5)
已经巳时了,嘉靖皇帝好歹斋醮完毕,冯保才把严嵩、高拱、徐阶几个人引进来。
嘉靖皇帝打了个哈欠,抱起他的“虬龙”猫,问:“又怎么了?”
三人相互看看,还是严嵩先说:“启奏圣上……”
嘉靖皇帝纠正他说:“朕喜欢道号,叫朕万寿帝君吧。”
严嵩只得改口称“万寿帝君”,他奏报的内容是再次转达赵文华从浙江来的奏报,倭寇又犯台州六县,从平阳登陆的倭寇有三千之众,经仙居入侵,大肆抢掠,放火烧了几天几夜。新任总督杨宜惊慌失措,指挥失度,不听赵文华节制,才有此败。
嘉靖皇帝说:“朕自登基以来,天下一统,四夷皆伏,唯日本倭寇屡犯海疆,成为心腹之患。沿海各卫所为什么不抵御?”接着就痛斥总督杨宜无能,下旨把他逮回京师问罪。
杨宜继朱纨、王忬、张经、李天宠成为替罪羊,早成定局,高拱想为他辩解也是徒劳。他只是向皇上陈奏自己的观点,罢杨宜,并不能从根本上改观。据报,张经获罪后,原有战船多已毁掉,卫所兵力不足,又懒散,倭寇一来,望风而逃,这已成颓势。
嘉靖皇帝着急了,要他们拿出办法。
高拱、徐阶都说赵文华可支撑危局,严嵩有苦说不出,明知这是害他父子,捧杀人不偿命。赵文华有多大能耐,他还不知道?一旦杨宜罢官,赵文华前面就没有挡风墙了,势必泥足深陷,弄不好会掉脑袋,定会连累自己,必须让他尽快脱身,所以一反常态,严嵩提议拣选能人,选派精兵强将才行。
嘉靖皇帝有意刺他一下:“你不是说赵文华临机处事果断吗?他不是还在浙江督师吗?”
严嵩只能诿过于人,说:“周充、杨宜这些人,都不听赵文华号令,以至有此败北。”
嘉靖皇帝说了一句:“赵文华打过胜仗,又已经是右副都御史,兼着节制江南、浙江军务了,都听他的就是了。”严嵩的目的没达到,赵文华还得拴在那里。
皇上回头看了一眼正在炼丹的蓝道行,问他有何高见。
蓝道行三句话不离本行,说:“臣昨夜观天象,流星侵紫微之垣,但罡星光芒不减,当主倭寇无大碍,是干犯了海神,如能按时按节祭祀海神,则倭患自消。祭祀海神退倭消灾,贫道已奏闻多次了。”
这话几个阁老们当然不信,相互看看,高拱正要说话,嘉靖皇帝已经发话了:“赵文华不是祭过海神吗?怎么不灵?”
蓝道行说:“那是心不诚。如皇上、二品以上京官人人拟一份祭海神的青词,海神一定显灵。”
嘉靖皇帝说:“就这样吧,朕从明天起,在西苑设醮专门祭祀海神,也颁旨令赵文华在浙江、福建两省率五品以上文武官员按时按节到海上拜祭海神,心诚则灵,不愁倭患不除。”
严嵩只得领旨。高拱、徐阶叫苦不迭,却也无力回天。
嘉靖皇帝又说:“回头令二品以上官员每人拟一联青词,是祭祀海神用的,明天送来。”
大学士们只得应允。
嘉靖皇帝挥挥手,让他们下去票拟诏旨了。

城隍庙里,李芳菲睡了一觉醒来,天已大亮,身边不见了沈四维,不禁害怕,她又不知上哪去找,六神无主地坐在破庙门槛上发呆,急得快要哭出来了。过了很久,才听见脚步声,忽见一身黑衣的沈四维回来了,不禁一阵委屈,就哭开了:“你上哪去了?走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沈四维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说:“哭啥!我给你买吊炉烧饼去了!”真的是两个厚墩墩沾着芝麻的吊炉烧饼,还夹着熏肉,香味诱人。
李芳菲这才破涕为笑:“我以为你扔下我自个走了呢!”
沈四维说:“傻丫头。吃吧,烧饼夹肉。”
李芳菲递给她一个,让沈四维也吃。
沈四维望着远方出神:“你吃吧,我不饿。”
大口吃着烧饼的李芳菲说:“你若真把我丢下,我非饿死不可,我连一文钱都没有。”
沈四维说:“大活人还能饿死?去要饭啊。”
李芳菲摇头:“我可怕丢人。”
“丢什么人?”沈四维说,“讨要并不丢人,明太祖洪武皇帝当年也讨过好几年饭呢。”
李芳菲说她怕狗。沈四维叹口气:“拎打狗棍啊!到时候,怕狗也得去沿街乞讨。我身上也没几个钱了。”
李芳菲又想入非非了:“你不是认识山东那个戚将军吗?去找他,他不会看着你挨饿不管,还会给你银子的。”
沈四维说:“呸,亏你说得出口!”
但她马上又说:“你倒提醒了我,我还真得马上去见他,人家领兵饷的公文在我手上啊!不知急成什么样子了。”
李芳菲说:“我敢打赌,没这个由头,你也想见他。”
沈四维掐了她脸蛋一下:“小丫头,说什么呢!”
李芳菲冲她挤眼睛笑。
沈四维回到城隍庙,找出戚继光那个牛皮口袋公文袋,掖在腰里。李芳菲发现她绑腿上还插着飞镖,就说:“带着飞镖进城?这打扮也容易惹事呀!”
沈四维笑了:“多亏你提醒了,这一身打扮,还不让羽林军当刺客抓起来呀!”
她便又进了正殿,打开包袱,想找出衣服来换,却没有合适的。
沈四维不禁犯起愁来,除了孝衫就是这身黑衣服,出不了门呀。她想去买几件衣服。
李芳菲知道她已没有钱了。沈四维把手上一副镯子卸下来,把这副镯子当了,不就有钱了吗?李芳菲把自己的耳环也摘了下来,让她一起送进当铺。
沈四维苦笑,真到了穷途末路了。
戚继光 第八章(1)

早晨,戚继光正在山东会馆后院大树下练剑,门房忽然跑来说,有两位客人来拜见他戚大人。
戚继光收住剑问门房:“大清早是什么人啊?官员吗?”
门房说:“看不出,没穿官服,倒像教书先生。”
戚继光还在犹豫,两人已经来到了跟前,其中年长些的笑吟吟地说:“戚将军这么早就起来练武,令人敬佩呀!”
戚继光只好向来人拱拱手,注视着三绺长髯、风度潇洒的访客问:“足下是……”
那人道:“打扰了,在下是从浙江来的。”
戚继光从他那不俗的气概,已想到是胡宗宪登门了。不过天才刚亮啊!他很是惊讶:“先生莫非是按察使胡大人吗?”
胡宗宪笑吟吟道:“在下正是胡宗宪。”
戚继光忙拱手:“我可是有眼不识泰山了,慢待了,快请。”
胡宗宪又介绍另一个面目清癯的人,说是浙江绍兴人,他的好友徐渭徐文长。
徐渭大名戚继光岂能不如?他是满腹经纶的饱学之士,徐文长的文声响遍大江南北,擅诗词、工书画,时人把他与解缙、杨慎并称有明三大才子。
戚继光忙说:“幸会,大名如雷贯耳。”
徐渭一笑,马上还礼,说:“过奖,敝人徐渭。我不过是胡公幕中一个吃闲饭的人而已。”
戚继光边擦汗边说:“快请,看我这个样子,太失礼了。”
他们谦让着,向戚继光的客馆走去。
进了戚继光馆舍房间,三人分宾主坐定,戚继光让仆役上茶,试探地对胡宗宪说:“胡大人到这里来,是……”
胡宗宪莞尔一笑,说:“我是专程来看戚将军的。”
戚继光更觉得过意不去了:“这可不敢当了。我与大人素昧平生,又是无名小辈,怎敢劳动大驾。”
胡宗宪说:“我们虽未谋面,但谭纶可没少在我面前提起过你。”
从面相、举止看,胡宗宪绝对是个儒雅不俗之人,与此前戚继光听传闻的印象大相径庭,一丝好感油然而生。他问胡宗宪:“不知大人找我有何见教?”
胡宗宪笑道:“难道非得有事才能找你吗?认识认识,交个朋友不行吗?”
敲边鼓是门客徐渭的长项,他马上吹嘘胡公如何思贤若渴,广交天下贤士,他早就慕先生大名了,并且把戚继光说成了韩信、卫青、霍去病一类的人物。
戚继光很不自在,一时无话可说,以喝茶掩饰窘态,但一直在暗中观察着胡宗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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