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隙驹石火梦身》第16章


何惜这个丫头一步不肯松懈地尾随着白颖。若是她鬼鬼祟祟心虚地跟着,白颖便会觉得这个人也不过如此,然而何惜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跟着,所以白颖觉得“啊,这个是强人啊”,于是不愿意用瞬移等可以把她甩开的法术。
白颖决定继续走,看她能跟多久。他们于是经过一路明媚的秋光,直到满天的星光。白颖累得不想再走了,何惜还在一声不吭地跟着。白颖无奈了,停下来瞪何惜:“喂,你跟着我做什么?”
何惜晓得白颖不打算带她走出深山,于是也不准备讲什么礼貌,纹丝不让地瞪回去,一双眼睛漆黑透亮:“你走你的,我跟我的。干卿甚事?”最后的四个字伴随着一字一顿,铿锵有力。
微笑,这是白颖的第一反应。
原谅白颖的花痴吧,这小子痴迷于任何强大有力百折不挠的精神状态。何况,他第一次见到这般只知道一往无前,没有任何软弱情绪的家伙。对,家伙,何惜这丫头,比白颖这妖还不像是人。
白颖站定,仔细打量面前这个貌似羸弱的女子,她全身上下从头到尾都狼狈不堪,唯有一双眼睛明亮如初,与他坦然对望。
一贯欣赏强大心灵的白颖决定纵容何惜。他不愿意让何惜发现原来有她意志不能控制的事物。白颖笑道:“服你了,我带你回家。”
何惜露出了与白颖见面来的第一个笑,漆黑明亮的眼睛眯成了弯月。她说:“原来你是个心软的人。我以为需要更长时间才能使你妥协。”
白颖问:“你家在哪儿?”
何惜说:“我叫何惜。”
白颖撇撇嘴,说:“白颖。”
何惜说:“白颖哪,山上的星空太美了。明天再回去吧。”
白颖无奈,这是传说中的得寸进尺啊。然而今天走得的确太累了,他望望几乎伸手就能摘到的星星,盘腿坐下。由此可知,白颖这个冷淡的妖,是只心软的妖。
何惜试图让自己不要那么得意,控制住嘴角的弧度,欢欢喜喜地走到他身边,抱膝坐下。
何惜非常喜欢夜空。她早听人说过,望日山的夜景如何迷人。这也是她把离家出走的地点选在望日山的初衷。
没有想到走着走着,她居然迷路了,然后碰到了刚才那只可怜的猛虎。幸好她碰上了游山玩水中的白颖,否则不知道她的父亲会有多伤心多愧疚。
至于他的父亲何寅为什么会愧疚,这就牵扯到何惜离家出走的恶俗原因了——逃婚。
何家是城南的大商家,东方家是城西的大商家,何家有女儿,东方家有儿子,自然一拍即合。何惜不答应,可是她既没有心上人,又到了该嫁的年纪,何寅觉得何惜之所以不嫁就是为了与他作对,为了发扬父权,何寅与何惜开始了漫漫的斗争长路。
被催婚催得烦了,于是何惜决定离家出走几天。不过现在的状况,已经不用几天了。
一回去,何寅看到何惜现在的狼狈样,自然心软了。由此可见,正是这位意志不及女儿坚定的父亲,把何惜的意志力自信心惯得可以与天比高。
把何惜送回家,白颖拍拍屁股准备走人,哪知何惜何大小姐还是不愿意放过白颖。
何惜刚被丫鬟扶着坐下,一听白颖要走,倏地起身:“怎么说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也该留下来让我家招待你几天呀。”白颖拒绝。可是何惜早发现白颖的拒绝是纸片糊的,软磨硬泡,还是留下了他。
白颖看着这双漆黑明亮的眼珠子,无奈地想,难道偶然的心软也是不该吗,居然可以变成习惯?
正文 二
何家虽是商户,何府却雅致大气得紧。白颖在两位仆人的带领下,参观何府。
假山荷池桃林花卉,主屋偏厅客房佛堂,白颖心不在焉地随着他们一路的介绍一路晃晃悠悠。迎面袅娜地走来一个女子,白颖视若无物,女子脸一点点沉下来。白颖再看一眼,终于发现居然就是何惜。
白颖在心里承认人要衣装这句话的正确。
何惜一身青翠俏生生地站在金黄色的桂花树下,终于让人觉得这是一个女子,并且是个淑女。所以说,外表是很有欺骗力的。
白颖道:“何惜小姐,您留下鄙人,有何贵干?”
何惜从丫鬟手中接过小蒸笼,指着其中的山粉肉圆,说:“这是我最喜欢的小吃,特意端来给你的。我们去旁边的云栖亭坐下吃吧?”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千古名言一点没错。
当吃了滑而不腻的山粉肉圆,何惜说:“我每天晚上在城东朱老师那儿学画,你可以接我回家么?”
白颖不语。
何惜说:“白颖哪~”
白颖说:“好。”
何惜笑:“下次请你吃我亲手做的哦,我亲手做的山粉肉圆更好吃呢。”
提着一只灯笼,白颖前往朱老师家接何惜。
仆人打开院门,白颖一眼就从众学生中认出了何惜。何惜这个小女子浑身上下的气焰谁也压不了,醒目得紧。
“何惜。”白颖在门口喊了一声。何惜转头,见白颖提着灯笼在门外等候,眼中的光芒一闪,然后扔下画笔,小跑向他。过门槛时,左脚踩门槛,右脚迈出,裙摆飞舞。
“据说踩门槛不好。”白颖提醒。
“走吧。”何惜双手背在身后,踩着轻快的步点,率先离开。
碎石铺成的大路,笔直向前。
夜极静,微凉的风轻轻吹拂,路旁人家的烛光微微透出,灯笼的光照出方寸之地,翠绿的何惜裙摆飘摇地走在前方,白颖慢慢踱步。偶尔闪现几个路人,同样拎着微弱的灯笼慢慢走着。
头顶是一轮巨大的弯月。
一路无语。
到了,何惜盈盈笑:“谢谢你,早点休息吧。晚安。”白颖点点头,回客房。
第二日。
一早,白颖打开房门,就看到候在门外的何惜。
“有事?”白颖问。
何惜笑着指丫鬟手中的早点:“山粉肉圆,还有莲子粥,都是我亲手做的哟。你快梳洗,我们一起吃吧。”
白颖皱眉,道:“你父母呢?”
何惜兴致勃勃地把吃食摆进何惜的房间,然后喊白颖:“你快梳洗呀。”
白颖在心里问,我为什么要纵容这个目中无人任性自私的丫头呢。无解。白颖还是乖乖地梳洗,然后坐下品尝何惜的手艺。
何惜问:“味道怎么样?”
白颖哼一声,继续吃。
晚上白颖拎着两只小灯笼,一路赏夜景,慢悠悠地到了老师家。
画课早散了,青翠的何惜倚在门外阴影处瞪白颖。白颖被瞪得有点愧疚,伸手递出一只灯笼。
“走吧。”何惜接过灯笼照旧走在前面,脚步轻快。
白颖看到她晃动的发梢在光影下显现各种色泽。他挑眉问:“今天学了什么?”
何惜转身面对白颖,后退着前进,说:“学了泼彩画。你看我的手。”说着举起左手,上面各种颜料铺陈混杂。
“你不洗手。”
“什么啊,还不是想让你看看。”
夜依旧是极静。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在空旷的夜里清晰却又飘缈,仿佛融散在夜空中,又仿佛钻进了心窝,微痒。
踩着泛了月光的石子路,两人间或有一两句对话,桂花的香气弥漫。
到了,何惜盈盈笑:“晚安噢。”白颖点点头,回房。
三日。
午后下了小雨,何惜拖着白颖在云栖亭品茶听雨。
何惜介绍说:“茶具叫绿青,是龙泉产的青瓷器。茶水来自望日山的山泉。茶叶是进贡用的茉莉花茶。”然后烫盏,置茶,冲泡,一丝不乱。因为眼神到位,还为何惜多添了几分优雅。
温度适宜了,何惜把茶盏递给白颖。白颖接过,闻香品饮,姿势同样一丝不苟。这两人在雨中的云栖亭对坐品茶,倒也有了几分风雅人士的味道。
何惜道:“茗爱佳花饮,诗看素卷载。”
白颖瞥她,说:“食罢一觉醒,起来两盅茶。”
何惜把漆黑明亮的两只杏眼瞪大了,道:“你真没情调。”
“你附庸风雅。”白颖回敬。
“白颖对生活的要求仅仅是活着?”何惜问。看到白颖把头转向荷池,她高傲地仰头:“我可不是。我要精致地活着,有滋味得活着。”
几处残荷把雨声变成闷响,涟漪一圈圈晕开。白颖又忍不住微笑了。
说过白颖对一切强悍的精神花痴。何惜自信勇敢坚定,眼睛漆黑明亮,没有软弱徘徊。何惜的心是孩子般清澈的心,是没有缺失的心。更可贵的是,何惜还拥有面对磨难一往无前决不服输的意志。
“我要精致地活着,有滋味得活着。”这话何惜说来,语调上扬,带了强烈的感染力,让人难以质疑。白颖实在忍不微笑,心里温暖。
何惜又发话了:“为了纠正你错误的人生观,明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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