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插队手记》第49章


从客运站出来,肖明、云龙等问我:什么时候回队里?
我说,正在启动。
我希望我的回归,多少能让部分插兄们在目睹身边战友一个个离去的凄凉中,得到一点快乐。
102、兑现承诺 '本章字数:1651 最新更新时间:20130611 23:09:17。0'
我提笔在一本新的日记本上写下了第一行字。
扉页上知青的名字引起我一道道回想,仿佛飘起了一条欢乐和鲜艳的彩带,彩带上翻飞着一幅幅画卷:
有雷雨闪电,有雨后长虹,有夜读灯火,有晨起挑水,有激怒,有欢笑,有严肃,有可笑,有对膝谈心,有无情批评,有和蔼可亲,有争吵戏闹……
有这样一条彩带,将我们联系在一起,让我这个当年的知青点负责人回忆起来总觉得有很多遗憾。
当初为他们所做得太少,如今对他们思念得太多。
曾有人见我每逢五一国庆暑假甚至有时周日都要回爱辉知青点,和我开玩笑,问我在爱辉是不是有女朋友?
我在爱辉是有朋友,但不是什么女朋友。很多人不理解,觉得很神秘,觉得我深藏不露,以至于在黑河师范一年半的时间里,我能够过着没有情感纷扰而全心全意读书的日子。
这种误解成全了我的学习,各项学习成绩都不错,还当上了校学生会学习部长。毕业时学校对我的去向还进行了讨论。
但我喜欢知青点的生活,重回生产队是上学前的承诺,现在要兑现了。
我觉得这是我个人选择的历史。
从我懂事的那天起,就不断地听到“完成!完成!……”、“开始!开始!……”
似乎一切都有头有尾,但又无头无尾。
每一次都在开始中结束,又从结束中开始。
谁也得不到老天的恩赐和优待,能够让纪元从他开始,能够让世界以他为终结。
我的历史也应该是这样,在不断地完成中,又不断地开始,似乎是重复,实际是新生,从而永远不停地前进。
我唯一遗憾的是没能够完成心中理想的大学教育。
黑河师范有一位张老师,是东北大学毕业的,那天他和我回忆自己的大学生活。
我问张老师:“一个人应该完成的最基本学业是什么?”
张老师笑而不答,沉默了许久,他说:“大学本科。”
还有一位王老师,是教古文的,那天他抖着手中的古文说:“这东西非得我讲不行,你们讲不了。”
我问王老师:“一个人要怎么样才能超过老师?”
王老师有点生气,迅速地回答:“我讲的东西,你们能理解十分之一就算不错了,你们别好高骛远,你们就是再学也赶不上我的水平。”
我自己对中专的学历也没当回事。
三个留在文教科的毕业生,却偏偏留下了我一个中专生,那两个大学生已经分配到县里的中学当老师去了。
县文教科不同意我回生产队,把我分配在科里搞业余教育。
刘科长对我说,作为分配就这么定了,但你的申请我们也交到了县委,最后听县委的吧。
原来以为回生产队是十拿九稳的事,现在很有点“黄”的危险。
我又在县文教科待了两个月,等上面的回音。
这期间看了一些书:《希思首相》、《约翰逊回忆录》、《白轮船》、《普隆恰托夫经理的故事》、《第三帝国的覆灭》等书。
同时,在来来回回去往各个乡镇之间时,还认识了几个人。
一个是在从爱辉到黑河的船上,碰见的上海医疗队女护士。她是川沙县城人,68届初中生,下乡两年后,被抽调到市六医院学护士,毕业后到黑龙江巡回医疗。
她看上去很腼腆,实际却很健谈。她告诉我,今年(74年)五月上海发生反革命暴动;还有其它上海的新闻:当上海判处一批死刑犯时,竟然有200多人要抢劫囚车……
她最后说:上海真的老烦的,我喜欢出来巡回医疗,外头山清水秀老安静的。
在张地营子旅馆里,碰到一个北京来出差的干部子弟,十分忧国忧民。他谈到干部子女的两极分化:一种是口称“子承父志”,靠父母功劳走后门,钻营进政府机关,野心勃勃地实行个人奋斗的。一种是热爱工农,深入基层,靠自己的一双手改天换地的。
看看时间已经半夜12点了,他赶紧煞车,说:这个社会以后到底怎么样,现在还很难说呀。
我想我既没有享受安静的福分和超脱,也没有思虑深远的忧愁和大志。
我只是在不能完成大学学业的无奈下,回到了下乡前最初的梦:当一个农民作家。
这总比什么也不是的庸庸碌碌地度过一生要好。
终于,在国庆前,刘科长正式通知我:“县委通过讨论,根据1974年工农兵学员招生提纲上对学生去向有‘或上山下乡参加农村社会主义建设’这一条,所以,回生产队也是在允许的范围之内,已经同意你的要求。”
县文教科搞了一个欢送仪式。刘科长说:“不管怎么说,在这里拿过三个月的工资,就算是从这里回爱辉的了。”
但从心里说,算哪里回去的,对我来说还重要吗?
103、转点争论 '本章字数:1858 最新更新时间:20130612 21:10:28。0'
1974年10月8日,我回到了知青点。
就在当天晚上,知青点食堂里还发生了一场争论。
争论是从仲志红回南方老家转点插队的事引起的。
王雄涛说:“说老实话,她这样走就等于逃。”
王晓晗一听非常气,就问他:“逃的性质是什么?”
王雄涛一时语塞,就说:“别人怎么能呆下去,她怎么就呆不下去了?”
王晓晗说:“你没有了解就没有发言权,她是有正常手续,经过各层批准才走的,怎么能和‘逃’联系来呢?”
王雄涛今年初当了生产队队长,领导的面子上下不来,说了一句:“不和你说了,跟你这样的人说不通。”气呼呼地走了。
王晓晗追着他的背影说:“说得通说不通要看你说的什么理,你想用歪理把人家说通是不可能的。你想用职权来压服人家更是办不到的!”
食堂里一屋子人都笑了,觉得是不该用“逃”字去说转点离开的知青。
我转移话题,对蔡景行、昊宇说:“吃好饭一起拉小提琴怎么样?”
两年前,蔡景行开始学拉小提琴,我和昊宇也各自买了一把小提琴跟在蔡景行后面凑热闹。离开生产队的一年多里,三个人还没有机会合奏过。
三把小提琴,尽管演奏水平不怎么样,但毕竟也是音乐,回响在知青点的院子里,一番热闹。
热闹之余,我们坐在那里闲聊,从他们的话语中却听出几分惆怅。
1974年,随着上海插队干部的撤退,知青下乡也进入转折。就拿我们队知青点来说,已经走了三分之一的人,大家在经历了最初的满腔热情并且成了生产队的劳动主力后,开始进入一场痛苦的反思:我们的前途到底在哪里?
走和留,是现在知青议论最多的话题。
今年,在我回队之前,生产队有一个上大学的名额,队里推荐三个知青,但其中两个年轻的被大队剔除了,理由是照顾年纪大的。
年纪大,竟然成了推荐上大学的理由。
有人不服气,于是大队干部就问他是怎么对待革命前途和理想的?想不想在农村扎根?这甚至可能成为以后不再推荐他去上大学的理由。
所以,一提扎根的事,就弄得好多人很为难。
有人问李晶霞:“你有没有扎根农村的准备?”
她说:“有。”
再问:“你明年去报考大学吗?”
她回答:“不去。”
又问:“你后年去不去报考?”
她默然,然后不耐烦地说:“现在还不到后年呢!”
我对她说:“不是非要说自己‘决心扎根’这些话的。如果想报考大学,就应该说清楚,这又不是什么坏事。”
但是想想,生产队每年除了一两个上学的名额,还有一两个招工名额,谁也不知道会不会轮到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轮到自己?彼此多少有一些竞争和戒备。
昊宇说:“僧多粥少,照这样下去,总有人会永远留在农村的。”
大家又议论起前不久刚结婚的程岚。
程岚是与我们一起在1970年下乡的女知青,8月份与邻队的一个上海男知青举办了婚礼,这是我们大队里第一个结婚的知青。
程岚才21岁,结婚好像早了点,但符合婚姻法定年龄。听说有些兵团农场的快到三十岁了也没结婚,孩子倒有了。
蔡景行说:“对她来说,上学招工都没有希望,转点南方又没关系,恋爱结婚过日子倒也干脆。”
我问起国明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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