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插队手记》第80章


我不想谈恋爱,并不是要遵循插队干部老孙留下来的紧箍咒。我对知青恋爱的事好像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反感。大概是下乡后的第二年吧,有人把谁和谁谈恋爱当作一个问题告诉我,我听了甚至表示:“这俩人挺好的,如果他们谈恋爱真不错呀。”
不过,我是个不善于与女性打交道的人。
五年前在水库工地时,大我们五岁的邵子昂恶作剧,想给我制造一个绯闻,这个绯闻让我后来更有意无意地避开与女知青的接触。倒不是我怕什么,而是怕这种绯闻伤害到她人。以至于在一次知青班子会上,张春芳责问我:“你在男知青中展开活动很多,为什么在女知青中活动就少?你以前与女知青还有点接触,后来怎么越来越少了呢?”
我当时用一句“因为我们长大了”的话应付了过去。
当然,我也不是绝对不与女知青接触,比如像文艺小分队的何雨琴,因为要创作一些歌曲,知道我懂音乐简谱,就经常来找我探讨。相互熟悉了,我们也会谈一些文艺作品和人生态度的话题,只是从不涉及男女感情的事。
何雨琴最近已经联系好转点到南方的事,正是她,在临走前向老沈透露了自己的闺密――王晓晗的私己话。
老沈连着几天试探我对谈恋爱的态度,见没有结果,这天终于把王晓晗对何雨琴说的私己话向我和盘托出。老沈说:“王晓晗说如果这辈子只能呆在农村,肯定要找一个志同道合的人,省得别人背后乱说一气。”
老沈告诉我:“她说的志同道合的人就是指你。”
我有些惊讶。
1976年时,知青上山下乡运动发生了巨大的转变。随着年龄的增长,套在知青双眼上的万花筒,已经失去了色彩,理想主义的激情开始淡去,实用主义的烦躁越来越大。
国家在这种时候对知青提出了“扎根农村”的要求,令很多知青感到,那种亲人团聚、回城安居、渴求知识的希望越来越小。也正因为如此,他们的这种要求却越来越迫切。
国家的这种要求,也让一部分知青骨干陷入了极大的矛盾。不表态“扎根”吧,可能走的机会就轮不到你;表态“扎根”吧,可能就当真的不再给你走的机会。
隔壁两个生产队的知青骨干,为了招工上学,明争暗斗、撕破脸皮甚至谩骂打架,弄得矛盾重重。
我们知青点此时倒还团结,相安无事。因为在招工上学上有很大决定权的队长,就是我这个知青,而我从黑河师范回队后,已与招工上学无缘,与知青无利害冲突。
我对此心里自有一本账,早已根据知青的读书欲望、年龄大小、身体状况,进行了分类,并按顺序作出了招工上学的计划,其中当然也包括王晓晗。
王晓晗想要和我谈恋爱,她不会不知道,这等于在宣布放弃所有走的机会!
我对老沈说:“这样吧,我明天自己去找她谈。”
158、江边约会 '本章字数:1506 最新更新时间:20130930 18:43:22。0'
晚上,我像往常一样,去队部场院转一圈,回到知青点,约王晓晗出来,一起坐在黑龙江边。
已经是夏天,江边星空璀璨,江水泛着月光。
我们在一起插队6年,彼此的人品相互十分了解,只是涉及到爱情这个内心深处很柔软的部分,还是第一次,俩人显得有些拘束。
王晓晗一言不发,等我开口。
我劝她:“有机会的话,你还是走吧。”
她回答:“走到哪里都一样,但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是不一样的。”
我说:“也许你能回到上海,我回不去的。”
她不以为然:“大不了就是分居,将来还会在一起的。”
她的回答没有浪漫的字眼,却足以让我感受到无论天涯海角,俩人也要一同追随的情意。
我们沉默了,能听到黑龙江水的流淌声。
愣了半天,我终于把白天一直想着的那句话问了出来:“假如哪一天我被关在了监狱,你还会跟我吗?”
我之所以会问这个问题,倒不是因为父母被造反派拘禁隔离过,也不是因为我自己蹲过县公安局的笆篱子,而是在1971年年底回上海探亲时,听父亲讲起过一个老战友在文革中妻离子散的遭遇。
父亲的老战友老田出身地主家庭,他自己是个学生,抗战时参加了共产党的抗日队伍。
我父亲在一次到敌后执行任务时,被一个不务正业的二流子认了出来,二流子跟我父亲要五块大洋,否则,就威胁说要向日本人告发。
父亲回到队伍,汇报了这个情况。组织上为除隐患,决定派老田去锄掉那个要向日本人告密的二流子。
文革一开始,二流子的家属就张贴大字报,揭发老田家是地主,搞阶级报复,杀了贫下中农。
结果,当地司法部门批捕老田,将他判了七年徒刑。
让人难以接受的是,老田的妻子此时竟然宣布与他离婚。
听父亲说,老田的妻子当年也是部队的,长得五大三粗,行军时经常帮老田背行李,两人非常恩爱。
可怜老田,被关了三年多,老婆从来不去探监,真的是一刀两断了。只有最大的女儿,已经成年还比较懂事,去监狱看过老田几次。
老田平反出狱后,一些老战友想撮合两人和好,劝老田说:也许她离婚是不得已,是怕影响孩子政治前途呢。老田态度十分坚决:“再也不要见到这个丈夫落难时就背叛的女人。”
那个年代,谁都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你能保证自己不犯错误吗?你能保证自己在不犯错误的情况下不被犯错误的人处理吗?更何况我们是在边境线上,对岸陈兵百万,谁又能保证这里不发生战争,谁又能保证一旦发生战争自己的生命还会存在?
父亲老战友一家的妻离子散就是明证。
我希望在这些都不能保证的情况下,还能有属于俩人的忠诚爱情,无论有什么不测,只要还有爱情就还有幸福。如果连爱情这个人类最基本的依赖都不存在了,那不仅是个人,而且是家庭,是社会的最大悲哀。
那晚,我没有向王晓晗讲这个妻离子散的故事,但我认为王晓晗听懂了我的问题,她回答我的只有轻轻两个字:“会的。”
我点点头,我相信这个单纯、直爽、来自上海棚户区的贫家长女。
那个年代,爱情是被严格压抑的,有些话是羞于启齿的,我对她说:“那好,早点休息吧。”然后各自散去。
真是个怪怪的开头,我们的话题都同爱情无关,但却同动荡的生活有关,彼此有点“丑话说在前头,不要将来后悔”的意思。
没有传说中的男女青年约会时两情相悦的美妙浪漫,也没有当下男女青年约会时互赠“红宝书”的革命激情。两个年轻人,还不知道爱情是怎么回事,却已经十分清楚将来生存的艰难,彼此小心翼翼地把纯真的爱情和未知的命运放在一起,带着点灰色的冷峻,掺着点低调的悲壮。
东北的夏夜,江边的风凉嗖嗖的,最初的约会,冷冷的问答,俩人就这么托付了终生。
第二天,7月1日,是建党55周年的纪念日。我从不担心自己的生日会被朋友忘记,因为这天也恰好是我23周岁的生日。
东北,进入了盛夏,延长的白昼,强烈的阳光,竞相开放的野花,整夜不息的虫鸣,大自然激情四射,将生命的活力张扬到了四季的顶峰。
159、择偶观点 '本章字数:1518 最新更新时间:20131001 10:24:29。0'
“队长谈恋爱了。”
生产队这点大小的地方,谁家有点事,消息都会不胫而走。
晚上,生产队开一个庆祝建党55周年的晚会,会上有人起哄让王晓晗唱一首歌。
这是她的弱项,僵持了一会儿,她当着大家的面到我面前来问我怎么办?
我说:“既然大家让你唱,随便唱个什么吧?”
她唱得有点走调,不过还是赢得了一片掌声和笑声。
那掌声和笑声中有着一份对我们俩的亲昵、对我们俩恋爱的欣喜。
第二天在地里干活休息时,当地青年李小梅跟我开玩笑:“我看挺好的,郎才女貌。”
我说:“这话太俗了,千百年来,人们都用这四个字,也不管男的是不是有才,女的是不是有貌。”
李小梅嗔道:“俗什么俗呀?千百年能说到今天总有道理的,你们男的第一不就是看人家长得好看不好看吗?”
旁边一帮老乡大笑。
老乡都说好,但知青对我们的恋爱却有各种不同的见解。这并不奇怪,因为婚姻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并不是个人的私事,你选择谁与自己终生相伴,也会影响到你与其他终生朋友的交往。平时谈得来的知?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