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插队手记》第95章


会后,我和晓晗整理行装到深夜。
我在开会的时候,晓晗已经四下里去帮我弄了一些瓜子豆油,把两只旅行袋塞得满满的,这时,她用忐忑不安的眼神望着我说:“你一个人上路,自己要千万小心。”
我说:“还是一起回上海吧。我的钱够俩人走两个来回了。”这话我说了好几遍。
晓晗坚持说今年冬天要制作35吨腐殖酸铵肥,回不去。其实,我知道她把分红的钱全寄回了家,身上已经没有路费。
听我又在说这话,晓晗摇摇头说:“你有急事,我又没什么事,别浪费钱。”
自从谈恋爱以后,我们还是第一次分离,心里都有些不好受。默默地对望了一阵,我对晓晗说:“别想我,我处理好家事会很快回来的。”
晓晗勉强地一笑:“但愿家里都平安,你也能……”话没说完,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说了句:“明早我不送了”便转身离去。
东北农村有“上马饺子下马面”的习惯。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老吴把我叫到家里,吃了一顿饺子,挺咸的,又喝了点酒,挺闷的。
7点半,我独自一人上了去黑河的客车。
我这次去黑河,经熟人介绍,搭上去罕达气拉粮的便车,再从罕达气搭车,晚上19:50分到嫩江,正好有20:01分从嫩江直达上海的火车,赶紧买票进站,随着车轮的轰轰声,我疲倦地进入了梦乡。
一路上心事重重,除了吃饭上厕所,就闷头大睡,不言不语。快到上海了,我打开窗户,让清凉的风吹进混浊的车厢。好舒服呀,这南方的风!湿润的风!
一个在安徽蚌埠上车的知青说话了:“冷呀!把窗关上吧。”
我依然无语,把窗关上,心里不由觉得好笑,几年的不同生活,已经使我们这些原来生活在一个城市的人产生南北差异了。
冬天一月的风,当然是冷的,但对我们这些闯荡在冰天雪地零下30多度的东北知青来讲,上海的风,就如同春天一般。
回到家,我一路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家里没有发生任何事!
晚上,父母找我谈话,问我为什么不参加12月份的高考?
原来,他们是为了动员我参加高考而把我紧急召回的。
我说,我已经被推荐读过一次中专了。父母问,这次恢复高考公布的招生对象条件中,哪一条限制了你?
我说,我不想离开还留在农村的那些知青。父母问,恢复高考是对知青“一片红”上山下乡的纠正,你以为那些知青将来还会留在农村?
父母问我:“你不是不满意仅仅读中专吗?现在恢复高考,给了你公平公正读大学的机会,你要从自我束缚中走出来。以后干什么都不要紧,先完成大学学业再说。”
与父母一夜长谈后,我一人走在无人的马路上,插队八年来渴望读书的一幕幕场景在脑海中再现:
出发黑龙江插队前,我日以继夜地手抄王力的《诗词格律》和少儿读本《古代诗歌三百首》,想手里能有多一些的可读的书。
从下乡的第一天起,多少个深夜,别人皆睡,唯我独醒,在艰苦的劳动后还在超支自己的体力,记日记,背诗,看书做笔记,不想荒废了大好年华。
下乡两年后,被推荐去读黑河师范中专,我陷入去与不去的两难困境,不知心里多少次问自己:“我能提出不去读中专吗?我想去上大学!”
直到去黑河师范读书时,我还不甘心地问老师:“一个人应该完成的最基本学业是什么?”
没读大学,成为我心中一个死结,我选择了重回农村,想用高尔基的“社会大学”来安慰自己,梦想去做一个农民作家。
不知怎么搞的,当了队长后,粮食生产、基建规划、分红收入……就像草甸子里一层又一层的枯叶,覆盖了以前没读大学的遗憾,淹埋了以前想读大学的欲望。
读大学这事,已经在我心中腐烂得无影无踪。
本已无望的高考,现在突降面前,沉埋了八年的种子,褪化了硬壳,拱出了新芽。
掐指一算,我已经25岁,正好是当年理论上大学生推荐的年龄上限。我问自己:不再占用所谓的有限名额,完全依靠自己本事,各显神通,与人无争,应该没对不起谁吧?
然后,我回答我自己:没有对不起谁,也不再有什么束缚,我要去完成一直埋藏在心底的愿望――读大学。
凌晨的鱼肚白已经在天际出现,上海的冬夜也有露水,脸部敏感的皮肤和精灵的眼睫毛可以感觉到潮湿,轻轻地像一阵雾气,极细的水珠落到了我的身上。
远方的爱辉,此时一定白雪皑皑,过不了一会儿,晓晗就要从熟睡中醒来,然后挑着担子,踩着雪路,挨家挨户去搜集做腐殖酸铵肥的煤屑和人尿了。
我回到家,趁家人还没起床,写信告诉晓晗我要参加今年高考的决定。
183、突击数学 '本章字数:2017 最新更新时间:20131030 13:19:02。0'
1978年的高考与1977年的高考只相差半年,但因为准备充分,考试形式发生了重大变化。
这年的高考不再由各省市自己出试卷题,而是全国统一命题;与此相应,高考的时间也全国统一:1978年7月20日――22日。
为了指导各类考生复习应考,教育部还编写了《一九七八年全国高等学校招生考试复习大纲》。
我到上海第二天,就去南京东路新华书店买了这本很薄的小册子。
研究完这本《一九七八年全国高等学校招生考试复习大纲》,我开始准备复习资料,并分析如何着手复习。
考试分文理两类,文科类考政治、语文、数学、历史、地理、外语;理工类考政治、语文、数学、物理、化学、外语。外语成绩当年不记入总分,作为录取参考。
对曾经读过师范中专文科的我来说,当然考文科把握大一些,其中政治、语文、历史、地理都不应该是问题;但对六九届的我来说,数学、物理、化学、外语几乎没学过。好在外语不计入总分,而文科只要考一门数学,因此,突击复习的重点肯定是数学。
心中有底了,我也对复习作出了时间安排:在上海两个月突击复习数学。在春耕前回黑龙江,一方面把生产队的工作移交后投入政治、语文、历史和地理的复习;一方面也可把高考报名的事早点搞定。
记得去年回沪探亲,父母与我谈话的重点是不同意我与晓晗谈恋爱,这次,为了让我全心投入复习,他们对此一句话也不提。
我突击复习数学的方法很简单,完全靠自己,从初中的正负数,直到高中的参数方程,看一个单元,做一个单元的题目,不会的就再看一遍,再做一遍,直到弄懂;然后攻下一个单元……我对数学拿高分不抱希望,但能多拿一分是一分,不想交白卷。
每天一早7点半,直到夜里12点,我都捧着数学书,或者在纸上演算数学题,当中仅留下吃饭的时间。
两个月里,我没出家门;角落里的做题纸堆起了半人高,终于把数学全部看了一遍,也把题目做了一遍。
带着抄下来的疑难数学题和其它科目的复习资料,我登上了返回黑龙江的列车。
直到火车启动,我才从阿拉伯数字和各种公式中稍稍解脱出来。隆隆的车轮声中,我想起两个月来只给晓晗写了一封信,而我却连她一封信也没收到。
我能理解她不给我来信的原因:怕我的父母看到了不高兴,从而影响我的复习迎考。但我却因赶着做题,紧张到连写几封信的时间也没有腾出来,心中不免自责。
朦朦胧胧,脑海里浮现出晓晗的身影和爱辉的画面。
我很清楚,将来无论我到哪里,晓晗都会跟着我走,但爱辉这片土地却不会跟着我们走了。想到此,心中不由对爱辉产生了一份眷念。
爱辉虽然是边境,统称为“北大荒”,其实那里已经是西伯利亚的气候地貌。
爱辉古城一面临江,三面环山,方圆十八里是一个小平原。以古城为轴心,向北十八里有卡仑山,向南十八里是富拉尔基山,向西十八里是连绵不绝的群山,在小兴安岭的北面形成了一个特别的自然人文景观。
爱辉历来是个“小粮仓”。除了传统的大豆、小麦、玉米、谷子之外,在西山里的宋集屯还建了水库,灌溉着大面积的水稻田,使这里成为我国水稻种植纬度最高的地区。
爱辉并不像南方人所说的只有萝卜、土豆、大白菜。从春到秋,人们可以吃到自己种出来的波菜、韭菜、茄子、豆角、黄瓜、丝瓜、西红柿。。。。。。还有馋人的西瓜、香瓜、毛子瓜。
从古城边流过的黑龙江也慷慨地奉上丰富的渔产:不?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