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遗爱》第88章


白纱帘帐外,女子的赞叹声清玲玲传来:“妙曲,果然妙曲!”姞儿美颜绽笑,莲步踱出:
“有幸得闻先生抚琴,本宫今日不虚此行。”身后随着的,是侍女素月。
王逸甫惊疑之余,当即起身行礼:“拜见娘娘。”
“母妃!”恪喜色顿露,起身扑到姞儿怀中。
音见了姞儿,先是痴愣须臾,随即转为喜悦,腼腆地喃喃道:“母妃”。
姞儿峨眉轻扬,对王逸甫朗声道:“先生不必拘礼。”
又扭头,温柔朝音招手,示意他到她怀里来。
她温润如水的眸点燃了年幼男孩的希望,他似获得莫大的恩宠,满心欢喜奔到姞儿怀中,口中不停呓语着:“母妃……”
母子三人亲昵一会儿,姞儿又询问了些今日上学的情况,便示意侍女素月带着恪与音到竹林中玩耍。
孩子们的嬉笑声渐渐隐入竹林,洗砚斋开始弥漫起浓郁的沉静。
姞儿秋瞳微微收缩,眸光流转,慢慢踱到一张书案前:这是方才恪所坐的位置。
她这样想着,轻轻坐下来,白皙素指柔柔拂过琴弦,眼眸却定定打量着眼前这个陌生男子,试图从他容貌上揣摩这个人被她拉拢的可能性有多少。
是的,她是来拉拢王逸甫的。
他是她儿子的老师,所以她必须拉拢他。甚至,若有可能的话,她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他成为她的心腹。
寂静。太静了。
王逸甫空洞深涩的眸子依然如方才那般滞滞地望向前方,他微微侧耳,倾听她因心中思绪而变得低沉的呼吸声,她莲步微踱引得衣袂窸窸窣窣。蓦地,胸口攒聚起莫可名状的窘迫,令他浑身不自在起来。方才抚琴时灵秀如游云的细指,此刻亦在襟袖中变得僵直。
当她行至他书案前,困扰着他的那些心慌意乱竟奇迹般的瞬间烟消云散。
“卑臣此处只有粗茶,若是怠慢了淑妃娘娘,还望娘娘恕卑臣失礼。”王逸甫抿唇而笑,不紧不慢道。唇齿开合间,双眸依然停滞在前方,轻卷长袖,从桌畔摸索出茶杯和茶壶。斟茶,茶壶嘴准确无误地对着茶杯,不偏不倚;杯满,茶汤恰好九分满,连一零星的都未曾溅出。他又把茶壶放回原处,松开袖口,将一盏清茶推向姞儿,微笑道:“请用”
眼前这一幕令姞儿讶异:这人分明双眸皆盲,而方才那这一连串动作却犹如他能看到桌上陈列之物一般!姞儿再次细细打量他,只见他侧着耳朵,似是凭借听力判断物体的远近。她心中暗付:是了,听声辩位。
因赞道:“先生好耳力!”姞儿水袖遮面,轻描淡笑,又道:
“切莫说什么怠慢。本宫遥遥听见有琴音清雅、佳音袅袅,不由得循声而来。本宫自幼便尤其钟情抚琴,行至此处时恰听得先生方才那番高论,令本宫很想与先生切磋一番。叨扰之处,还望先生不要介怀才是。”
一切都恰到好处。她与他距离,她不咸不淡的语气。
王逸甫正要说什么,却忽然自门外飞进一枚拇指肚大小的石子,径直朝王逸甫而来!王逸甫躲闪不及,口中“哎呦”地大声惊呼着,一个趔趄跌坐在地。
“哦~~瞎子师傅跌倒喽~~瞎子师傅跌倒楼~~”四皇子泰边跳边拍手笑着跑进来,身后跟着一群惊慌失措的婢女,口中乱七八糟喊着“皇子万万不可”之类。
恪、音也紧随其后地跑进来,见王逸甫果真摔倒在地上,面上流露出些许失望。
泰拉着音的袖子,指着王逸甫嗤笑道:“瞧,我刚才就说嘛,不过是个普通的瞎子而已,哪有你们所说那么厉害。”
姞儿见这番情景,望着恪,怒叱:“音儿,平日里是怎么教导你的?”
音见姞儿恼他,心下十分恐慌,秀美若幼女的颜面霎时变得刷白,唇瓣蠕动几下,仍是未作声。
泰得意道:“音你这回输了!你骑了我那么多回,这回也该轮到你扮乌龟让我骑了吧!快快,扮乌龟、扮乌龟,我要骑乌龟!我要骑乌龟!”
音狭长的凤眼微微垂下,白皙面庞开始涨得通红,仍站在原地不吭声。立在他旁边的恪眉宇一凛,攥着音的衣襟一把将他拽到自己身后,淡然笑着冲泰挑衅道:“笨蛋泰,你可知道让音和你打赌的其实是我。”纵然是插科打诨,恪眉宇间仍是灼华神采、生动飞扬。
泰撅起肉墩墩的小嘴显是非常失望,转而一想,又开心起来:“那就该三哥你扮乌龟。三哥扮乌龟,三哥扮乌龟……”
恪面带宠溺地将手指插进音的发髻,搭着他肩膀道:“音,记住了,再有下次我可就不帮你了。”
“笨蛋泰,看看谁在你身后!”话音未落,恪就攥着音的袖子道:“快跑!”
泰见恪、音糊弄自己,气的直跺脚。他心知姞儿还在,便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不依不饶地冲姞儿哭闹起来:“姨娘,他们欺负泰儿。”
见李泰这般哭闹的摸样,显是不讨到便宜不肯罢休,他身后伺候着的一众婢子们也惊吓的纷纷磕头。
李泰更恼了,乱蹬着小腿对婢女们乱踹起来:“磕头有个屁用,你们这些没用的奴才,快给我把他两个抓回来!”
众婢女哪里敢抓皇子?眼下又是当着淑妃娘娘的面,不禁都吓出一身冷汗,忙磕头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姞儿心道:若是敢打恪和愔的主意,别说是你们这些奴才,就算是你们主子,本宫也决不会手软。
看在泰尚且年幼,姞儿也暂且不会与他计较,因对牵了泰的手,笑道:“前些日子月氏国进贡的‘九蓉酥’本宫那里还有几屉,都给泰儿留着呢。走,姨娘带你尝尝去。”
泰这才止住哭闹,嘻嘻涎笑道:“还是姨娘待我好”,跟着淑妃去了筄淑苑。
喧闹的洗砚斋终于消停下来,重归宁静。
一身青衫的玄空猛然跃入室内,搀扶起仍倒在地上的王逸甫,凝声道:“阁主……”
王逸甫抿唇莞尔,低低哼一声,遂将方才泰丢过来的那枚石子掷在地上。
34
34、唯见新人承恩露 。。。 
次日午时方过,陆荣就带了一道手谕过来:淑妃杨氏,德厚望重,孝恭娴静,钦命甄选新女。
“臣妾惶恐,谨遵圣谕。”姞儿噙笑道:“有劳陆公公。”转而对素月吩咐:“将皇上赏的那尊翡翠观音取来,赠与陆公公。”
“娘娘折煞奴才了,这是老奴的本分……”陆荣面隐喜色,慢腾腾推脱道,心中暗叹淑妃出手阔绰。一尊翡翠观音便将陆荣打发妥帖,姞儿淡然冷笑,紧攥了金灿刺目的“手谕”,半晌无话。
素月见陆荣走远了,欣喜道:
“恭喜娘娘!甄选秀女之事本由东宫掌管,如今娘娘得了这件差事,足见娘娘在皇上心目中的分量。”
姞儿顿觉心中烦躁,不咸不淡道:“皇后先前曾提及此事,说是身上不大好。宫中大小事务皆由皇后娘娘独自打点,如今皇后有恙,本宫也该为皇后分忧。”
素月又道:“昨儿个奴婢在御膳房门外恰巧见着东宫的侍女萍衣,心想那心高气傲的蹄子怎么放得□段到御膳房来?奴婢一时好奇就忍不住听了会子墙角。娘娘您猜怎么着?那萍衣嘱咐御膳房的厨子在皇后娘娘的膳食中添加‘紫苏、黄芩、桑寄生’奴婢虽然不识得几个大字,可奴婢祖上干的是行医的营生,奴婢打小就知道这几味药材都是安胎的,想来,多半是……皇后娘娘有孕了。”
姞儿忆起皇后曾说近来身上不大爽利,孰料竟是有孕了。等选妃一事忙过去,差不多也就该宣布皇后有孕的准信儿了。
素月一向人精儿似的,又对姞儿耳语道:“前些日子皇上召幸,娘娘本不该推脱,结果恼得皇上好些日子不来看娘娘,想来皇上这是和娘娘怄气呢。偏巧这近皇后身子不方便,而娘娘这次主持选妃事宜,自然少不得和皇上照面,还是趁机多挣些恩宠才是。”
姞儿眉尖微蹙,只恹恹道:“素月,这里没你的事了,去瞧瞧沁雪是否已回来,若她回来了就叫她来见我。”
素月见淑妃意兴阑珊,只得低声允了退下。
姞儿视线又落在那道圣谕上,素指掠过遍布凹凸莽龙云纹的皇卷,心道:
眼下她蓄势待起,该立即着手的事情已经够她忙的,偏又摊上选妃这件棘手的事册封新妃无非是为了平衡朝中各系权势、加固皇权姻亲结盟,该抬高谁又该压制谁,此中力道必须谨慎拿捏。素月说的没错,是少不得与皇上商讨,揣摩圣意行事。
选妃虽棘手,但眼下有更令她在意的人:近来荣宠渐盛的才人周沐荻。
选妃虽棘手,但眼下有更令她在意的人:近来荣宠渐盛的才人周沐荻。昔日姞儿将她撵出了窈淑苑,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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