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遗爱》第90章


他瞒着她的事有无数件,正如她也瞒着谢晏的事,沁雪的来历也未向他提及,还有她翻查周沐荻底细……
她不愿再听,捂住他的唇:“休要再提这些。”
“若我要你殉葬,你肯不肯,怕不怕?”他嘴唇开合,连带着她的手也上下颤动。
她环住他,静静道:“我定会追随你到天涯海角,你也休想甩掉我。”
他轻笑起来,面颊涌起奇异的瑰丽之色。
世民瞧了姞儿拟定了名册,朱笔圈出了几个女孩子的姓名。姞儿凑过去看,正是她先前留心过得那几个。
“别怨我。我知道我曾允诺过你什么,但恐怕今生无法实现。”他让她依靠在身边,道。
“我虽不是圣贤,但也绝不是目光狭隘之辈。否则,也不配坐在你身边。”她笑道。选妃之事攸关朝中权势平衡,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的夫君宠爱她,可她的夫君更爱这天下。
世民摇头:“别逞强。你并不情愿。我又何尝不是?
但这毕竟是我登基以来第一次纳妃,我不愿弄出纰漏。
皇后近年越来越容易疲倦……她太过操劳,怕是已快将她自己掏空了。现在又有了身孕,若再揽下这些事,实在难为她。前几日她来,提出由你替她,我便答应了。”
“我会为皇后分忧,也会为你分忧。”
姞儿低下头,心内辗转,像车轱辘“隆隆”轧过去。素月所言果然不假。
无垢前年刚诞下九皇子治,休养不足两年就又有了身孕。虽说太过频繁的生育占去了她大部分精力,但子嗣众多对于一个皇后而言,终究是幸事。
世民将圈点过的花名册交给她,又道:“若无意外,我标注的那几个女孩子是要纳入宫中的。其余的容我再想想。”
他想了想,又道:“今夜我想去你那里……只想与你说 
34、唯见新人承恩露 。。。 
说话。你不乐意,就作罢。”
她心中吃味,又觉委屈,但看他病弱苍白的样子,终是点了点头。
见她答应,世民眸中竟然闪过一丝光华,笑道:“我只在你身边才睡得安稳些,自在些。”
姞儿摩挲着手中花名册,手心隐隐泛出红血丝:“能够让你觉得的安稳、自在,我已很满足。”
两人不约而陷入沉默。他们彼此依偎着,望着殿外一树海棠花,正开得恰到好处。
她的花期却似乎已经远去。
姞儿出了太极殿,只觉刚才的世民十分陌生。
她常听人说,病中的人都爱把话说得很残酷,但说的却是实话。她已经分不出哪个才是真正的他。又或者哪一个都是真正的他,只是她从未意识到他的另外一面。
路过洗砚斋,她心中一动,走过去瞧了瞧。只见王逸甫手中握一根竹竿在地上圈圈划划,三个孩子蹲在地上看着。
“这是最基本的步法。按照我划在地上的顺序,自上而下,自左到右。切记,次序不能乱。最开始,我宁愿你们慢一些,也不能乱了次序。”王逸甫一身天青色衫子,立在院中分外赏心悦目。
“先生,用个步法真能踢好蹴鞠?”泰虎头虎脑地问。
“不仅仅能踢好蹴鞠。”王逸甫轻笑,又道:“你们现在就把我画的步法图默背下来,烂熟于心。然后再慢慢练。”
三个孩子各自拿着竹竿在地上划出奇异的图形,划完之后,就一步一步照着走。好像在玩一种叫做“跳房子”的民间游戏。
姞儿莞尔,这王逸甫浑身洋溢着一股子童真。看久了三个孩子的那副架势,姞儿却又觉得那步子有着说不出的诡异,她脑海中猛地窜起一个念头:王逸甫所教的不仅仅是游戏,更像是一种武功步法。
“王逸甫不过是文弱儒生,怎么可能是武功步法。”姞儿暗笑自己多疑。
贞观四年十月壬辰,帝与淑妃杨氏亲选秀女于延嘉殿。
偏殿内,百余名豆蔻年华的妙龄少女盛装云集。一室之内春光艳艳,群芳锦簇,风流无边。
这些少女在通过了“初审、二审、裸审”之后,已在宫中居住一个月有余,接受礼仪相关的训练。期间,会有专门的女官考察她们的智力、性格作风之优劣。一旦有睡相不佳,多梦话,多癔症者,立即淘汰。
最终能留下来面圣的,无论才貌、心机,皆非凡品。
皇后与淑妃端坐殿上,逐一询问采女们姓名、家庭状况、学问方面的问题。世民则坐在一扇屏风后面观审。
此次选出正二品嫔妃四人:册封李世积之女李敏为昭容,册封左仆射杜如晦之女杜兰雅为昭仪,册封华州刺史柴绍之女柴姚容为充容,册封侍中王珪之女王思君为修仪。
又选正三品婕妤两人,正四品美人四人,正五品才人九人,正六品采女十一人,正七品御女十二人。
新妃选定之后,姞儿一身疲倦地回到寝宫。举眸,见暮日余辉浅洒天际,分明还未曾消逝,却照得窈淑苑恍有夜雾蒙蒙,使人辨不真切院落中毓秀蓊蔚的花木草蔓。
入夜时分,宫娥们还没有将莲脂鎏彩宫灯全部点亮,圣驾已经临幸淑妃寝宫。
世民以步代辇,窈淑苑内灯火阑珊,悄然而入。陆荣步履恭谨,尾随其后,等皇上进了窈淑苑,他就端端正正站在门外。
夜间蚊子多,陆荣不停地甩着拂尘,啐道:“十月了竟还有蚊子!”
竟有个女子的嗤笑声传来,陆荣扭头看去,见是个婢女,道:“小丫头片子,竟敢笑杂家。”
那婢女也不恼,掩着嘴往陆荣身上洒了些驱蚊药水,道:“这些蚊子该怕公公了。”
“你往杂家身上洒了什么,”陆荣嗅了嗅,问:“闻着可是别扭得很。”
那婢女却没听见似的,扭头就离开了。陆荣愣愣地望着她,半晌没收回眼神儿。
水精珠花帐掀开,姞儿见了那身着龙袍的人,道:“怎么不声不响地就进来了。”
这个月除了十四、十五仍有由皇后侍寝之外,应该由新入宫的嫔妃轮流侍寝的。
世民斜倚在长藤椅上,笑道:“忽然想过来瞧瞧。”他面色稍暗,冷哼道:
“本来在李充容那里待了会儿……话不投机半句多。才十几岁的半大孩子,十句话里倒有八句是假惺惺地趋言附会,剩下的两句真心话,都是惦记着怎么给家里谋点好处。”
姞儿劝道:“皇上自己不也说了,不过是十几岁的半大孩子,何必和她计较。”
世民让她靠在身上,道:
“你十几岁的时候就不是他们这样,虽然任性、固执、好强,却又温柔、乖顺、善良。你生得美。却从没把这当回事儿。你是生气勃勃的,喜动不喜静,三天两头儿翻墙出宫……而现在你静得像一潭水。”
她向下一滑,枕在世民大腿上,仰脸儿望着他的下颌,道:“你嫌我老了?”她满头青丝从世民腿上铺散开来,好像墨色的铃兰花。
世民仰头一笑,低眉瞧着她:“怎么敢嫌你老,我都比你大好几岁。要嫌也是你嫌我老。”
他撸着她的手,反反复复摆弄着,道:“在你身边总是待不够,五脏六腑都清爽得很……”忽然,他顿住,视线停在她皓腕上。
她手腕上戴着母亲留给她的祖母绿镯子。
“这镯子……不知怎的,看起来古怪的很。”世民摩挲着镯子上那些古怪的花纹,道:“这些花纹我似是见过……具体在哪里见过却记不得了。”
姞儿心中好奇,扭过头去,也端详起那只镯子来。半晌也没瞧出什么,却瞥见门外飞速掠过一抹身影,是沁雪!
她忙又转过头来,头发蹭着世民的龙袍发出“咝咝”的响声。世民玉色的光滑肌肤上,隐约有了蔷薇的颜色,给他俊美的面庞增添一抹妖丽。
他古潭般的瞳孔中,映出一朵墨色的铃兰花,她的脸就是铃兰花的蕊。他认真地看着她。她双颊忽然火烧一般,忙脸朝下埋入他腰际,却像碰触到什么,她低低惊呼一声,立即重新仰过脸来。
世民笑意更浓,灼热的手指轻划过她柔嫩的脸颊,滑过脖子,滑过锁骨。他的视线停在她锁骨旁边的伤痕处,眸光一冷,道:“被蛇咬的?”
她点头。他拧着眉,俯身吻她的锁骨,一路蜿蜒向上,直到她的耳垂。
桃花色的火焰一直烧到他的眸子里,他胸腔起伏,笑着调侃道:“本来我的病刚好,并不打算……这可是你自己惹火上身。”
他温热的唇,沿着她的唇线描画起来,犹如彩蝶迷恋在花丛中。
她吟哦,犹如神灵在晚空吟唱,引诱他坠入红尘孽海,坠入绝美至极的桃源梦乡。
红绫纱帐内,鸳鸯相承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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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海魂碧玺生宿缘 。。。 
刚过三更天,姞儿香梦正酣,迷迷糊糊中听到说话声,关门声。
她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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