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飞歌》第101章


他急忙接过我手中的木盆,“万分感谢。”
榻上的男子身着寻常布袍,在风雪中略显单薄,不知为何,我心里生出一个疯狂的念头,那种感觉太过熟悉。
“还请婶娘帮忙。”赵破奴的声音从里屋传来,我稳住情绪,迅速走到床边。
只见那男子的后背上,赫然插着一支削去剑柄的铁箭,此刻情形,就像三年前卫青替我拔箭那般。
“动手吧。”那男子忽然出声,我身子一震,险些跌在他背上。
无论如何,我都未曾料到,眼前中箭之人,竟然是霍去病!
所有的一切来的太过突然,一时恍若梦中,他就坐在离我一尺的距离。
赵破奴回头道,“扶住他的背。”
我想开口,最终只是安静地照做,双手触到他背部结实的肌肉,指尖传来熟悉的触感。
“有劳婶娘。”霍去病侧过头,语气沉沉,并无异常。
我突然松开手,支吾了几声,像厨房跑去。
“出了何事?”赵破奴和霍去病一同回头,我一阵摸索,找到了那半瓶子烧酒。
我比划着,将酒瓶递于赵破奴,又示意他涂在伤口处。
霍去病对我抱赦一笑,“谢谢。”
虽是此番境况,可我仍是在那笑容中,有一瞬的痴迷。
整个拔箭过程异乎寻常的迅速,霍去病双臂撑在榻面上,纹丝未动,连一个粗气都未喘。
我着实佩服行军之人的坚韧,想起我那时差点疼晕过去。
鲜血飞溅,扯出条条皮肉,我心疼地急忙用麻木堵住伤口。
赵破奴微微一愣,遂感激道,“我家公子半路遇险,幸得婶娘照料,不知如何称呼,来日定当相报。”
我佯作慌乱地比划,发出依依呀呀地音节,使劲摇摇头。
“在下唐突,婶娘夫君何时归家,也好聊表谢意。”赵破奴以为我身有残疾,不能言语,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我沉默地盯着拢起的肚子,霍去病套上衣衫,转过头来,边束着衣带,似是思量着什么,俊眉凝在一处。
抬眼望向我,带着些许探究,倏尔彬彬一笑,冲我拱手道谢。
我抱着梁公子的棉衣,走到他身旁,扯住他染血破碎的衣襟。
“婶娘细心。”
我举起衣衫,宽大的衣袖垂落,露出两截雪白的藕臂,赵破奴微微一怔,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
“别一口一个婶娘,她指不定比你还要年少。”霍去病稳稳开口。
折腾了这一阵子,松懈下来,小腹又开始隐隐作痛,我双腿打颤,嘤咛一声抚着梁柱倾了下来。
霍去病离我最近,他迟疑了一下,顺手抄起我的身子,我看到他因为肌肉牵扯而微微吸气。
“公子当心。”赵破奴帮忙将我扶到榻上。
霍去病踱到窗边,打开窗子,雪花簌簌落下。
“婶…姑娘独居?”赵破奴随口问道。
霍去病回身看了我一眼,“女子不便透露,你莫要多问。”
“诺…”
“城中可有医馆,让他替你寻郎中来。”霍去病动了动肩膀,捂着伤口问起。
我又摇摇头,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姑娘好生奇怪,在自家仍是如此穿戴。”赵破奴似乎发现了我的异常。
霍去病缓缓踱至书架旁,我心下大乱,那玫紫玉令牌便在第三格夹层。
我猛地跑过去,挡在他身前,他始料未及,我几乎贴上他的下巴,手中仍是紧紧护住面纱。
霍去病并不移身,静静地低下眼帘,看得我一阵慌乱,他一手撑在书架上,紧紧相逼。
那敏锐的目光落在我的双手上,一手欲挑起面纱,“你究竟是何人?”
我心里纠缠万分,明明已经如此接近,可我却越不过那道鸿沟。
他已娶,我已嫁,相认了又如何,不过徒添遗憾罢了,不如就让他以为我老死宫中,也算断了念想。
我打定了主意,推开他走到门边,指向外面,激愤地咿呀,连同那包金币一起丢到院子中。
“你…”赵破奴也有些恼怒,最终被霍去病劝下。
“本是咱们唐突,不如就此别过。”霍去病握住袖口,又将那金币稳稳放回案上。
我背过身,又朝门外摆摆手,赵破奴紧随霍去病而出。
刚走到院中,便听霍去病一声低吟,我赶忙看去,只见他弓着腰,却朝我的方向投来隐晦的一瞥,在我想要挽留前,消失在院门外。
我站在门口,仔细将门闩上好,心潮难复。
若说无动于衷,自欺欺人罢了。
即便我能对梁公子说出那般绝情的话语,不过是对自己的救赎与逃避。
愈是想要忘记,记忆便愈发清晰。
寂静的雪夜,回忆如水覆没开去,许久不曾分辨,究竟谁是谁的劫数。
命运的轮盘旋转开启,可怜的人儿,任谁也逃脱不掉。
作者有话要说:霍少出来咯,宫外的日子又将会怎样~~~是温馨还是虐情,欲知端的,请听下回分解~~(≧▽≦)/~
84
84、蒹葭苍苍白露晞——启程 。。。
日近年关,梁公子仍未归家。
打开米窖,所剩粮食也只够几日用度。
而最打紧的,便是安胎药已经服用尽了,郎中说我根子弱,胎儿虽是安稳,却需要按例调养。
门外风雪将息,白皑皑地一片,我翻出些许银钱,掂量了一下,足够一次的诊金。
自打到了酒泉,我从未出过大门,事事皆有梁公子代劳。
一来女子不宜抛头露面,二来身份特殊怕引人耳目。
无间饭后,是一日中,最为安静的时刻。
我裹上肥厚的棉衣,又将衣裙下摆裁剪开,用自然的弧度,掩盖凸起的肚腹。
戴上面纱,独自朝城北医馆走去。
街市的规模同定襄所差无几,触目是泛着暗黄的土坯石墙。
偶尔有巡城卫兵经过,我总是遮掩着靠到路旁,这样胆战心惊的日子,只怕是以后逃不开的宿命了。
世间安得双全法?可我并不后悔。
勾心斗角,人情凉薄的日子,我已经过够了。
若是刘彻再对我好一些,若是他能对我多一份信任,便不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可此刻,我对他的憎恨已消磨殆尽,剩余那丝隐隐的情愫,和渐行渐远的羁绊。
脚步稳稳踩在积雪中,发出吱吱声响,生活本应是这样,相夫教子,平安一世。
荡气回肠,不过是为了最美的平凡。
绕过几处街角,抬头看到医馆的木质牌匾,轻叩门扉,我拂落身上的碎雪,缓步而入。
“今日夫人如何亲自出门?”老郎中起身相迎。
“闲来无事,夫君恰逢有事在身,便来开几味药材。”我并不去下面纱,端端靠坐着。
馆中并无他人,只有一名学徒,正在药架子前研磨草药。
老郎中洗了手,仔细擦干,又在炭炉上烤暖了,才稳稳搭在我的腕上。
只见他眉头微蹙,不发一言,手指移了几寸,加重了力道按下。
“可是有什么症候?”我担心道。
“容老夫再细诊片刻。”
正在此时,却响了叩门声,我赶忙遮好面纱。
吱呀一声,老郎中抬头示意,“请公子稍待片刻。”
“无妨,郎中先替夫人诊治。”
我顿时僵住了身体,霍去病竟和我同时来了医馆。
这小城,果真太小了些!
“夫人您近日,可有眩晕胎动?”
我只得点点头,不敢发出声音。满心都念着霍去病,根本无心听诊。
“一日之中,可察觉的胎动,又有几次?”
霍去病似是不经意地踱到我身旁,静静立着,我几乎感到他的目光灼在我周身。
我伸出四根青葱玉指,微微晃荡,老郎中狐疑地望着我,又道,“最后一次胎动,是在何时?”
我收回手,在案面上比划着写字。
“这位夫人定是需要笔墨,老郎中您如何让一位哑妇空口作答呢?”霍去病不紧不慢,在旁边坐下。
“公子说笑了,夫人怎地是哑妇!”老郎中对我的搪塞之举,颇为不满。
“昨日辰时…”我硬着头皮,刻意放粗了声音。
“夫人可是咽喉有恙?”
我顿时气结,这老郎中,究竟是不是故意要将我戳穿。
“没有,请开方取药吧。”我抚过面纱,霍去病干净的气息,若有若无地缭绕在周围。
我抑住想要见他的冲动,近君而情却,路遥而思归。
心神不宁地起身,回头却撞在他身上。
“当心。”他附在耳畔轻声道,气息吹拂起面纱一角,我赶忙偏过头去。
“公子所诊何病?”
“取一些治伤的草药。”
我掏出金币,却被他拦下,“这位夫人的诊金,我一并付了。”
“不必。”
“便当做报答那晚的相救之恩。”他指尖擦过我的手背。
我不再多言,他要做的事,无人能拒绝。
摸索着回去的路径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