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佣兵团》第55章


“那我呢,狗杂种?”我以岩石生长的速度缓慢移动,生怕干扰飞毯的稳定。我心里有种冲动,很想系个会在拉力下松开的活扣。我再也不喜欢夫人。没有她,这世界会更加美好。搜魂是个草菅人命的阴谋家,她的野心让千百人走上死路。她死有余辜。那这位将千万人送进地狱的姐姐又当如何?
第二根绳子垂了下来。我把自己绑好。我们距离塔顶还有五尺,无法继续升高。禁军扯动绳子。飞毯飘向塔身。几根木杆探了下来。我抓住一根。
飞毯坠向大地。
我以为自己完了,但他们把我拉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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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楼下的战斗还很激烈。瘸子根本没理我,他快步离开去指挥战斗。我趴在塔顶上,庆幸自己苟全性命。我甚至打了个盹儿,醒来时发现自己独自躺在北风中,黯淡的彗星就快落山。我走下楼去,想看看夫人宏大计划的终曲。
她赢了。叛军百不存一,大部分还是早先的逃兵。
狼嚎用那些球体散播恶疫。我和夫人离开战场后不久,瘟疫就发展到顶峰。叛军法师无法大规模祛除疾病,所以才会有那漫山遍野的尸体。
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敌人具备部分乃至全部的免疫力,而且我们的人也有被感染的。叛军攻占了顶层平台。
按照既定计划,黑色佣兵团应当在此刻发动反击,恢复名誉的瘸子将用留在塔里的部队予以协助。但夫人并未在场下达冲锋指令,顶替她的私语选择撤回高塔。
塔里那一连串死亡陷阱不仅由狼嚎的东方军操纵,更有前些天受伤的劫将。他们被送进高塔,被夫人的法力治愈。
我穿行在迷宫般的走廊寻找自家兄弟时,战斗早已结束。等我寻到他们的踪迹,才发现已经被落下好几个小时。佣兵团接到命令离开高塔,在当初修造栅栏的地方建一条警戒线。
日落后很久我才来到最底层。我感到疲惫不堪,只想找个和平宁静的地方,也许去个小镇当卫戍军……我的脑子不太好使。我有事要干,有话要说,还要跟团长干一架。他显然不愿再次背叛契约。死亡有两种,肉体和精神。我的兄弟们最怕后者。他们无法理解我。老艾、渡鸦、蜜糖、独眼、地精,他们会觉得我在说鸟语。话说回来,我能责怪他们吗?他们是我的兄弟,我的朋友,我的家人,而且在这个背景下坚持自己的正道。这份负担重重压在我心中。我必须说服他们还有更大的责任需要担负。
我踩着干涸的血水,跨过一具具尸体,牵着从夫人马厩搞来的几匹马。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带了好几匹,只是隐约觉得也许能派上用场。我骑了飞羽那匹马,因为实在不想走路。
我中途稳住坐骑,看看天上的彗星。它似乎耗尽了能量。“看来这次不行啊?”我问它,“我倒不觉得难过。”假笑两声。我怎么回难过?若真应了叛军的预言,他们大获全胜,那我就是个死人了。
我在到达营地前又停了两次。第一回是走下底层护墙时,听到有人在轻声咒骂。我循声看去,发现独眼坐在钉上十字架的邪兽跟前。他滔滔不绝地轻声低语,用的是我听不懂的语言。他骂得全神贯注,甚至没听到我靠近,也没听见我在一分钟后离开。我实在难以忍受。
独眼正为兄弟的死收账。我了解他,没有几天是完不了的。
第二次是在假白玫瑰观看战斗的地方。她还在那里,小小年纪就咽了气。法师们试图替他祛除狼嚎的疫病,但只让她死得更加凄惨。
“就这样吧。”我回头看着高塔,看着彗星。她赢了……
赢了吗?她究竟完成了什么功业?叛军的毁灭?但这支军队早变成了她丈夫的工具,被更强大的邪魔控制。吃了败仗的是帝王,也许只有他俩和我知道。更为可怕的邪恶势力被我们压制下去了。而叛军的理想也经过了一道去渣淬火的过程。再过一代……
我不信神。我无法接受人性化的神祇,更不相信此等超然存在会关注人类的空洞愚行。我是说,从逻辑上推理,那种层次的存在才不会理你。但也许真有一种维持世间和谐的力量,由我们的潜意识凝聚,变成比个体总和更为强大的独立力量。也许作为意识的产物,它不受时间束缚。也许它能看到过去未来四极八荒,能够挪动兵卒,让今天表面上的胜利变成明日失败的契机。
也许疲倦影响了我的心智。在那几秒钟里,我相信自己看到了未来,眼见夫人的成功像条毒蛇似的转动,在彗星下一个周期中,营造出她的失败。我看到真正的白玫瑰举着战旗来到高塔,而且清清楚楚地看到她和她的众多勇士,就好像我也在场……
我坐在飞羽的马上,身子猛地一晃,心中惶恐不安。因为假如这预示是真的,那我确实会在场。假如它是真的,那我就认识白玫瑰——认识了足有一年。她是我的朋友,而我因为一个缺陷将她排除在外……
我催马跑向营地。等到被哨兵拦住时,我已经恢复了愤世嫉俗的心性,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今天的变故太多太多。而且,像我这种小角色不会变成先知,更不会变成敌人的先知。
老艾是我碰到的第一个熟面孔。“老天,你看上去简直像坨屎,”他说,“你受伤了?”
我只剩下摇头的力气。他把我从马上揪下来,送到某个地方,这是我印象中的最后一幕。接下来只剩跟预示一样杂乱无序的梦境,我一点也不喜欢,但又无从逃避。
但心灵的恢复力极强。我在苏醒事早把幻梦忘在脑后。
第七章 玫瑰
跟团长的激烈争论持续了两个小时。他不肯让步,从律法和道义上否定了我的论调。其他人来找团长办事时,也别陆续引入争论。等我终于发起火来,兵团大部分首脑都已经在场:副团长、地精、沉默、老艾、蜜糖,还有我们新近征募的几名军官。我得到的小小支持来自意想不到的地方:沉默赞同我的观点,还有两名新军官。
我大步走出帐篷。沉默和地精跟了出来。我虽然早就料到他们的反应,但还是火冒三丈。叛军被彻底打垮了,佣兵团确实没有变节的道理。他们现在是群趴在泔水里的肥猪。对错问题听起来很蠢。不管别的,就说有谁在乎?
此刻是大战后的第二天,时间还早。我没睡好,紧张得神经亢奋。我经历旺盛地踱着步,试图把它发泄出来。
地精估摸着时间,等我平静下来才走到我面前。沉默在附近旁观。地精说:“咱俩聊聊?”
“我都说过了。没人听。”
“你那不是聊天,是吵架。到这儿来坐坐。”这儿是指营火旁的一堆装备。有几个人正在火堆上做饭,还有些在玩通吃。都是平常那些伙计。他们用余光看了我两眼,耸耸肩,好像都在担心我的心智是否正常。
要是在一年前,有人像我这么胡闹,我也会有同样的感觉。这是实实在在的迷惑和关切,源自对一名兄弟的关怀。
他们的愚蠢令我生气,但这股怒火无以为继。因为他们让地精过来,说明他们想要理解。
牌局继续进行,一开始显得有些安静沉闷。他们渐渐聊开战斗过程,气氛也活跃起来。
地精问道:“昨天出了什么事,碎嘴?”
“我跟你们讲过了。”
他柔声细气地说:“咱们想再重温一遍,多搞点细节。”我知道他想干吗。这项心理疗法全部基于一个假设:我在夫人身边待得太久,心智受到了影响。这也没错。确实有所影响。而且还擦亮了我的眼睛。我复述着昨天的经历,运用长期撰写编年史得来的技巧,试图讲明原委,希望让他们相信我的态度才符合理性、道德,其他人不是。
“那些木桨城小崽子想从背后偷袭团长时,你们看见他是怎么干的了吗?”一个玩牌的人问道。他们在聊渡鸦。我差点把他给忘了。我支起耳朵,听人们讲他的英勇事迹。照他们的说法,渡鸦昨天救了每个兄弟至少一次。
有人问道:“他在哪儿呢?”
人们纷纷摇起脑袋。有个人说:“多半是被杀了。团长派了个小队寻找牺牲的伙计。估计今天下午咱们就能看到他下葬了。”
“那孩子怎么样了?”
老艾闷哼一声,“你找到他,就能找到那孩子。”
“说道那孩子,叛军用某种昏厥术对付二连时你们都看见了吗?怪透了。那孩子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其他人都跟石头似的倒下。她只是一脸迷茫,摇晃着渡鸦。那家伙站起来,砰,继续砍杀。宝贝儿把所有人都摇醒。似乎那魔法对她不起作用。”
另一个人说:“可能是因为她聋了。没准那法术是某种声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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