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赘》第40章


这意思不言而喻,李琅玉微微扬眉,突然冲程翰良露出一个笑容:“在我们的赌局还没结束之前,我会保护好自己。”
纸窗外的零星光线投到地面上,屋外有几个下人嬉笑着擦墙走过,李琅玉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程翰良拿了根干净的笔,蘸了些许水红色油彩,示意对方伸出手。
他在李琅玉的手心里点了几笔,最后绘了个莲花图案。
“什么意思?”李琅玉仔细端凝了小会儿,没瞧出明白。
程翰良将手贴紧他的手背,慢慢握成一个拳,那莲花就这样被握在了掌心之中。
“一莲托生,同生共死。”
程翰良回到台下时,第二幕刚好结束,等了小会儿,舞台旁边终于摆上了第三幕的名字,而李琅玉便在即将上台的一行人中。
《文昭关》讲的是伍员一夜白头,在东皋公帮忙下混出昭关的故事。冯尚元重新换了发套,和几伙人一同上台,三番周转,嗯嗯呀呀地唱了几个回合,终于切到最后一个场景,而李琅玉,身着守城官吏服,踩ィ闶钦飧鍪焙蚵睹娴摹?br /> 冯尚元看到李琅玉的上妆模样后,朝前迈的步子蓦地顿了下来,那厢嘴里的唱词好像被人掐了眼儿,好在是换气的茬,观众没发现其中古怪,可是对冯尚元来说,却如见了鬼煞一般。
太像了!太像了!
他不敢相信这世界上还有如此相像的人——这程家姑爷怎生得跟那人一模一样。
他甩了甩袖,佯装围着舞台边缘走步子,大脑里千般思绪一刻不停,两个名字来回徘徊——李琅玉、傅平徽、李琅玉、傅平徽、李琅玉、傅平徽……直到同台的一拨演员离了场,他才逐渐冷静下来。
但事情怪就怪在这个时候,按理说,李琅玉替的是吴成那个官吏角色,这时候早该没戏份了,可他现在还杵在台上,跟他搭伙的人几次暗示,着急地在幕布后催促他快点下来,但李琅玉偏偏一动不动。
台上只有他和冯尚元两人。
冯尚元心一提,暗道莫不是这小子掉链子忘了下去。他瞧了瞧对方,手持刀戟,保持着先前守关的站姿,两眼盯紧了他。冯尚元狠狠压下对那相似外貌的疑惑,决定来个即兴表演,先把这小子弄下场再说。
到底是有多年的经验,这点事冯尚元还不至于手足无措。只见他镇定自若来到李琅玉面前,不费力气道:“这位军爷,天色已晚,将士纷纷回城,你又为何必独自在此?”
这话明得不能再明,只要对方顺水推舟,趁机下台,也不算砸场。
可那一言不发的李琅玉却在此时开了口:“虎兕相逢,等一贼人。”
冯尚元一惊,吊起眼皮,棕色的眼珠子在眶里咕噜滚了一圈,角落里奏乐的师傅们没被告知还有这出,但也瞧出自家班主是打算即兴了,话说这戏可不能干巴巴地只念词,于是心照不宣地配起乐来。
一道响亮的铙钹声适时响起,京胡一横——冯尚元道:“贼人是谁?”
京胡再一横,李琅玉直截了当一个字——“你!”
“你知我是谁?”冯尚元越发觉得不对劲,只能半真半假地演下去。
“北平第一的冯大班主。”话音一落,奏乐的也不禁停了下来,更别说冯尚元本人,此时仿佛针芒刺背。
而底下观众们也开始纳闷,《伍子胥·文昭关》的剧情可不是个这么走向,这演的到底是哪一出?
“我与你何仇何怨?”冯尚元抖着手指颤悠悠地指向对方,心脏如鼓擂动。
李琅玉踱步到他身后,也就是道具箱子的地方。他这回改成唱道:“尊一声冯班主细听端的。曾记得去年秋日广州行,你为令公子被困把话提,查到了货源行踪诡谲难定,我料你冯家烟酒必有端倪。”
这段西皮原板再熟悉不过,词虽改了,但大家伙立马听出来改的是《铡美案》里的一段,于是乐了——“这伍子胥怎么串到包公案去了?”更有一些人以为今年冯家班准备来个旧曲新唱,便纷纷打起精神,等待后续。
李琅玉不顾下面骚乱,接着唱道:“到如今有人来告令公子,为谋暴利贩毒把民欺,我劝你认罪缴货是正理,祸到了临头悔不及。”
这词的意思冯尚元再清楚不过,他讷讷张了张嘴,却无及时回应,缄默时间越长,底下人便越觉得不对劲。
而于秘书等一众官员坐在下面,脸色渐渐严肃。
冯尚元自知不能再等,想着赶紧撇清这事,遂也跟着唱道:“军爷讲话如梦幻,老夫有言听心间,早年下海去行商,幸喜得薄利身荣显,哪知同行相轻小人言,今日凭空罪名把我冠,军爷空口无证为哪般?”
冯尚元要证据,李琅玉便给他证据。只见他揭开身旁的箱盖,好家伙,满满的一箱袋装吗啡,冯尚元大惊,观众也大惊。李琅玉拿出一张带章的字证,正是之前冯乾去河边藏货时交给那聋哑大娘的,冯家的章印清清楚楚。
这下子,冯尚元说不出半句话了,他从李琅玉手上躲过那张字条,是冯乾的字,一泼冰水冲过心脏,他慌极气极。之前他知道冯乾在干这事时便已发了好几通火,自家的儿子是什么货色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冯乾会沾染到这些东西。等到后来,冯家烟酒生意确实因为此牟了许多暴利,他便宽慰自己这事情兴许能藏一辈子,只是大劫大难终究逃不过。
场内的观众声渐渐熄灭下去,于和章从正中央的位子站起来,支了个眼色,一众队伍齐刷刷上台,将冯尚元团团围住。
“冯班主,劳烦你今日多走一趟,给个交代吧。”
这年头干黑色勾当是什么后果,冯尚元自然清楚,他将那张纸捏成皱巴巴的一团,似乎是下了某种决心。
“诸位,对不住了,今日这戏演不下去了。”
他缓缓侧过身去,看了眼幕后的弟子,又看了眼同行的朋友,再看了眼台下,最后看了眼上方——百鸟朝凤的彩绘屋顶,大红大紫的好寓意。
都说慈母多败儿,只因儿子他娘早逝,他便不忍管教,今日也是食了恶果,不过儿子再不好,债都由老子承担,冯尚元被人押出了门,没有任何挣扎。只是经过李琅玉身边时,他意味深长地道了一句:“你不是程家姑爷,你才是金蝉脱壳的伍子胥。”
因为这么一出“大戏”,沁春园开始清场,于秘书要对里里外外开始彻查,冯家班的弟子都被带到另一个地方集中起来,而前来的观众也被赶了出去。李琅玉卸了妆,园子里已是乱哄哄的一团,他没有去找程翰良,而是往后院走去。
后院是冯家平日练习时的住处,有时也用来存放演出道具。李琅玉推开一件件屋子,翻来覆去地搜寻着。
那根红缨银枪,他得要找出来。
大概进了七八间屋子,李琅玉终于在一钩帘幕后的柜子里找到银枪。他心里难掩雀跃,仿佛完成了一件重大嘱托,可正当他转身时,一个重物砸在头上,鲜血顺着额角留下来,渐渐视线模糊,一点点黑下去。
在最后,他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人影,来不及分辨,便昏了过去。
第44章 一樽风月为君留 10
李琅玉醒来时,还是在那间屋子里,但双手被缚在背后,视线仍然模糊,大脑有剧痛传来,半明半暗的光线里,他撑开眼皮,终于瞧见了那个人。
是冯乾。
冯乾锁紧门,两眼绷直,整个人处于一种诡异的紧张感中。他来回走动着,仿佛停不下来,两只手臂一直在抖。
他瞧见李琅玉醒了,突然像受惊的野兽一样反应过来。
“都是你,都是你!你害了我爸,害了我们家!你从一开始就想害我们!”冯乾伸出食指对准他,哆嗦着双唇不住喘气道,“如果不是你,根本不会有人来查,你骗我!”
他歇斯底里地吼叫着,从小到大,他被冯尚元骂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铤而走险跟毒品搭上关系无非是想在别人面前耀武扬威一次,他揽下家里的生意,纵然心术不正,也是想着等名利双收后,自家老子就不会跟以前那样嫌弃他。
但是,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你,你们,你们程家一直都想害冯家,你就是他们派来的刽子手!”他愈说愈疯魔,反反复复陷入自言自语中,然后环顾左右,好像要找什么,最后从柜子里拿出一根铁棍,咽了咽口水,朝李琅玉走去。
李琅玉本能意识到不妙,遂磕磕绊绊地站起身,往大门方向冲去。
是锁的,他便用身子去撞,“砰砰”的声音一下一下,他希望外面有人能听到。而比起活动受限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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