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第74章


却不由得握紧芷萧的手: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定方,知道我最喜欢你哪一点么?”
“嗯?”
“我喜欢你身上的这股正气,爱就是爱,恨就是恨,永远不会因为别的什么改变——”
说着她有些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他们顺着她的眼神望去,在不远处的一个拐角,有个衣着华丽的公子躲在那里,目光恶毒地瞟着他们牵手离去的方向,而那个人正是——云中君。
场景再一度转换,在夜幕降临时分,他们来到了阴森恐怖的狱中——这里不是传说中由无常镇守的天牢,而是破败脏乱的关押国人的土牢。王若琳穿着简单的青布裙,编两条大辫子,笑容甜美地从篮子里取出酒菜分给守卫的众人。大家吃得欢喜,不一会儿便纷纷倒地,她则从某个人的腰里翻出钥匙,手忙脚乱地学着国人的样子打开牢门,扶起倚在土墙头奄奄一息的萧定方:他早失去了往日意气风发的光彩,长发散乱、双目无神,浑身都是血迹。王若琳心疼地扶起他,眼泪早就开始扑簌簌地落。他说若琳你这是要冒多大的危险——别管我了,他们要冤枉我我萧某人还怕死不成——她却只是不声不响地在他的口中放一丸药,大抵是止痛药——继而将他的手臂搭在肩膀,完全不用法术地,一步步扶他离去。她说他们是不可能把你押赴刑场让你壮烈死去的,他们给你罗织罪名,就是要你不声不响地在这世上消失。我给一个大人物瞧病的时候听说,是那个刑部司丞云中君要置你于死地,他们说术士的上级是不会追查土牢囚犯去向的,刑部让你死你就死定了。所以定方我们走,过我们自己的日子去,以后不要再招惹这些人了好吗……
场景再度转换,原来长干里的小屋也曾如此温暖。春日里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棂洒了满床满桌,桌上摊着写过一半的字纸。美丽的少妇提着药篮倚在门口,饶有兴致地看着房里的书生想尽一切办法哄着怀里啼哭的婴儿——
“风光冉冉东西陌,几日娇魂寻不得;蜜房羽客类芳心,冶叶倡条遍相识……”仿佛是眼前一亮,他就开始用一种磁性而低沉的声音吟哦起李义山的《燕台》:怀里的婴儿哭声渐弱,很快便安静了下来——
“若琳你看,我也会哄燦儿了呢——”
萧残的眼眶不知道为什么就湿了。
还是长干里,只不过日色黯淡了些。襁褓里的婴儿长大了,乖巧地坐在小板凳上乱翻着一本书上的画。父亲凑过去指着封面上的字教他念“山海经”,他就牙牙地跟着念。听声音他还很小,但是发音很清晰。母亲的神色有一些凝重,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她似乎有话想说但一直没说出口,便一直踟蹰思虑——
“看我们的燦儿多聪明,”父亲摸摸儿子的小脑袋,一脸自豪地站起身来,但眉间很快又锁上了一层愁云,“若不是术士当道,他长大定能做状元……”
“其实……其实现在,他也……可以……”母亲像是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她说得很艰难,“定方……对不起,其实……其实我一直没有对你说,我是个……术士,还有,燦儿……也是。”
“啊?”他仿佛一时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就像是遭了一记闷棍:“哦。”
沉默地走到窗前,坐下,他的表情有些扭曲,如在经历着内心深处极大的煎熬。“你,再说一遍,”他最终还是站起来面对着她,那目光就同当初痛骂当权者时一般犀利刺骨。
“我说……我说我是术士,燦儿他……”
“你这是不是在告诉我,萧靖你这个傻瓜,到最后还是要被术士玩弄于股掌之上——”
“不,定方……”
“不吗?”他居高临下地直视着她,语气凝重得可怕,“我萧某当年痛斥妖道当权人尽皆知,我拦过驾、骂过公卿,被冤下狱,棒笞夹板火烧滴蜡什么刑没受过——他会妖术也奈何不了我,我以为,我有个好妻子,有个聪明的儿子,那些我都可以忘了。可是现在你是在告诉我,萧靖你这个蠢货,你反抗术士,我就把你最爱的人变成术士,让你的骨血变成妖道的孽种,不是吗?你当初是何居心?你就是妖道派来讽刺我的吗?”
“不,定方,我只是……”
“为什么当初不与我讲明白,让我早死了这条心,你是不是故意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在一旁翻书的小萧燦显然是吓坏了,他丢下书本步履蹒跚地过去,抱住父亲的大腿想要把他拉开——
“爹爹不要……”
“滚开,你这个妖道的孽种!”
小萧燦摔在地上,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也许是痛,但更多的似乎是委屈。母亲心疼地抱起儿子,说定方你不能这样,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你的亲生骨肉——
“胡说,我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孽种!”
……
江城的严冬,雪花纷飞,卷着凄寒彻骨的湿气,把每个人的心都冻得清冷如冰。西门外,荒寂的土丘上,破败的蛇君庙,里面被简易地翻修过。神像不在了,仇戮本人坐在神位上,还不似上次见到的那般面如蛇形,是张人脸,不过戴了狰狞的黑色面具,看不清具体面容。阶陛下是王若琳瘦削而寂寥的身影,她默立着,一言不发。
“若琳,”这声音错不了,形象变了不打紧,化成灰他也是蛇君仇戮,“本座想要的东西,你决定带来了吗?”
“我本来考虑着给你一株,换我全家安宁来着,”王若琳冷冰冰地说,“没想到你会做出那件事,你以为你杀死他我就无牵无挂了是吗?”
“你是说那个蛮子呀,”蛇君的嘴角浮漾出一线不经意的冷笑,“他要是不那么啰嗦,本座本来可以放他一马——他说什么‘家国天下伦理纲常’?那个愚蠢的蛮子,据说你让他去荆南不是么?你是明智的,只不过蛮子就是不可救药,倒自己要留下来,还胆敢要挟本座,说是敢动你们母子就跟本座‘玉石俱焚’——那句话怎么说的,‘当效嵇叔夜奏广陵于刑台’?是不是这么说的——满是蒜味的鬼话,真是酸腐之至,留他何用——”
“这也就意味着,蛇君您想要的东西,得不到了。”
“难道你也不怕死?你该想想你儿子——”
“现在你们还奈何不了东君不是么?”王若琳笑得很坦然,“再说燦儿现在会的法术已经够他念太阴段了,他知道怎么保护自己。另外,我王雅玟的儿子是不会和你们这群败类沆瀣一气的。”
可以看得出蛇君是在强忍着怒火——大抵他还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些什么,于是终究放她离去了。最后的一幕是王若琳将昇源兴的庄票与钥匙交给东君,求他在适当的时候交付燦儿,银叶紫菀则留着物尽其用便是。之后,时光便永恒定格在了嘉佑十七年的腊月二十一日。
有巨大的力量,如旋风,将他们从龙洗里抛出。芷萧倚在萧残的怀里掉眼泪,萧残沉默着,却不觉早是泪光莹然。
“我没想到会是这样……”她抬起头,看着他,语调里还带着些哽咽。
“我爹爹他……是个君子,”他沉重的语气中似乎带了一线淡淡的内疚。静静地伸手拭过她的泪,他收好那些记忆回到水晶瓶里,继而与她一起,转身离去。
稀薄的空气之外,恍惚传来了缥缈的,《燕台》的歌声。
、二十四章 祭灶之夜
折红梅娇娃映白雪,击晶盏檀郎和清箫
坐上木人拉的小车离开金库,一路上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阿残……”芷萧最终还是忍受不了这样的沉默,“只是我一直没想明白,云迭璋的父亲为什么会跟令尊大人过不去——那个时候他只是个刑部司丞,似乎指责别人‘妖言惑众’也不该是他……”
“你一直很聪明,”萧残边在掌柜那里签署提货手续边低声说,“从一开始你就对我说我爹爹是个英雄——你那么聪明,你难道会看不出他们的关系……”
他突然便打住了,也没在意她在用期待的眼光看着他,只是静静地携她走出昇源兴,那方铜钱的青砖缓缓升起,很快便有天光袭来——他们又回到了地面。走出破旧的院子,芷萧示意性地朝门口的老头点了个头。
“其实我爹说的那些话是直接冲着四大望族去的,”大概思考了很久之后萧残还是决定不把那层所谓的“关系”说破,“你知道我们江城的四大望族,姬谢云潘,云家是其中之一,所以必然也会……”
“我觉得不止这个,”芷萧摇摇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其他关节——我总觉得云国相的做法有点奇怪,令尊大人上书的事情东君已经解决了,而且据我看他也不像起初那么激愤……”
“多数人和人之间,是被利益牵扯的,”萧残说得很沉重,“如果有人损害了他的利益,他就会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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