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第97章


有人照顾你罢,那就好。可是我好想看看你现在究竟怎样,我好想做你坚实的力量陪在你身边——只可惜我不再能够,我只能把我无穷无尽的思念、化作心中的一缕温暖,永远融在你遥远的记忆中。
轻轻持起一直放在枕边的竹箫,这是他从北凉回来之后在朱雀街上的乐馆里买的。也就是那个时候学会了吹箫,悠悠然,像是在吹奏无竭的思念。温柔的曲调,《良宵》,当年我们在紫微山霍先生的晚宴上你还记得吗?那是我们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同台表演。你吹得那么美,人也那么美,美得让我甚至失去了呼吸的力量。吾爱,我在吹箫给你听,你听得到吗?时间过了这么久,你还在想我吗?唔,你还是别想罢。但我又是多么希望,我的箫声,可以悄悄地,回荡在你的梦里呵。
阿残,是你吗?我听到了。
你什么时候学的吹箫,什么时候吹得这般好了,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真美、阿残,真美,不是吗——你的箫声给了我安静的力量,让我感受到我身边有爱,还有,我们记忆里美好的曾经。
阿残,你知道吗?一个新的生命诞生了,在你的箫声里。我要叫他闻箫,你看好吗?他带着清澈的眼光来到这世上,周围的一切对他来说都那么新鲜啊。他喜欢这个世界,我看得出来——他是我全部的爱,一个自我分娩出的崭新的生命啊!他的义母抱着他,我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欣悦——阿残,我想和你分享这个好消息,你,愿意听吗?
我现在很满足,真的,很满足。你该高兴啊,因为我终于开心起来了。
而你,也要开开心心的。
“哇,男孩子哎,大哥你赶紧找块玉去,”姬天钦第一个激动地乱喊起来。
“你这小家伙,可累死你义母了,”曼吟开心地擦着额上的汗,把襁褓里小小的新生命递在芷萧怀里,“快看看你妈妈,看你们长得多像——”
“我觉得他像江湛,”芷萧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尽管声音依旧有些乏力,“你看那眉毛、鼻子,尤其是脸型……”
“眼睛像你,”曼吟说,“真是你哪里最漂亮他就承袭你哪里,我们芷萧这双大水杏眼当年可是迷倒芸芸众生啊——”
“曼吟你得了吧,”慕容枫早就迫不及待地想抱儿子了,“你知道我想让他哪里最像芷萧?”
“好侄儿你可别学你老爹,”姬天钦在一旁无关痛痒地笑着,顺手除去了曼吟一直还没来得及去掉的鹿角,“没文化,真可怕,多多学文化,少被人笑话——”
“去你的二弟,”慕容枫终于把儿子抢进自己怀里,“你看咱家里多少文化人啊,他娘,他义父他义母个个都那什么一张口就作诗的,他老爹没点儿文化不碍事——”
“还不碍事呢,”姬天钦狂笑,“连个‘出口成章’都不会讲——”
“反正大家都听得懂,谁规定非要像你们那样四个字四个字的……”
“大哥,大哥——”这时门外传来王见宝的叫喊,“我把老娘给请来了……”
众人哑然失笑。
“我说你能办成点儿个什么事吧,”姬天钦使劲地揉了揉他的脑袋,“侄儿都会跑了还等你的黄花菜——哎我说……”
但见形形□的各种婆娘挤满门口,看着术士国人应该都有,大家都用某种讶异的眼光打量着屋里的一切——
“最开始我不知道哪里有接生婆,就在街上喊,”王见宝说得还很委屈,“结果我一喊喊出来一大堆,因为我说重金酬谢……”
“菜都凉了还谢什么谢啊,”曼吟也凑过去坏坏地在王见宝的圆脸蛋上使劲捏了一把,“真不好意思叨扰各位了,钧斗到楼下招待大家些茶水点心,每人封上几文喜钱,就送大家回吧——”
于是慕容钧斗招呼众人下楼去了,整个凤仪庄沉浸在一片欢天喜地的氛围中。然而庄中的人谁都不曾听到过那个预言,王见宝也并没能预料到自己的当街一吼究竟引起了,谁人的注意。
六月晦日正子时,朱雀河畔的凤仪庄,迎来了一个早产儿,一个崭新的小生命。
慕容枫通过铜镜第一个通知了东君,东君为这孩子赐名,安国。
“箫韶九成,凤皇来仪。”
慕容安国,字闻箫。
凤仪庄现在是一个温馨的大家庭,四个兄弟,两位媳妇,一个哥儿,再加上一个慕容钧斗——姬天钦已经将近半年没去看过晚儿了,问他断了没他说好像也没断,不过近来忙得要命顾不上。当然慕容枫可没工夫管姬天钦的感情问题,他正忙着当模范老爸四处报喜呢。芷萧靠在榻上写喜帖:慕容枫的字实在是拿不出去。虽然闲着也是闲着,偶尔却还是会想,要是换做阿残自己可以省多少心啊,就他那一笔漂亮的小楷,拿到哪里去会不让人眼前一亮呢——
但是不管怎么说,现在的一切都是安定的、幸福的,让人开心的。若是那个人换了阿残,转念想想,自己还能这么安定地坐在——长干里——温暖的床褥间么?是不是连一个完整的家都不能给孩子,连他的洗三礼都过不得就要开始四处逃难,随便在野外搭个帐篷一家人相互靠体温取暖过每一天呢?是不是他左臂上的伤疤一痛就要开始奔波躲藏,动辄就会见到一场阿吉瓦死咒满天飞的恶战呢——诚然,和他在一起自己是满足的、是充实的,他的怀抱是自己贴在其中就可以安心睡着的,可是孩子怎么办?难道他一出生就该遭受风餐露宿的苦吗——阿残是对的,离开,去找一个安定的所在,给孩子一个美好的环境、温暖的家,而不是替自己不计后果的爱情承担结局。今后闻箫长大了,进入术士学堂,堂而皇之地分入朱雀道,说我爹爹是参与过反抗灵蛇教战斗的斩蛇会英雄。委实,阿残也不愿意看到,一个对术士世界满是憧憬孩子跪在神君像前左右为难:分入玄武道他有个国人母亲,分入朱雀道又害怕提起爹爹曾经做过死士……
是的,阿残,你是对的,这就是我们的宿命。现在我有了闻箫,我的生活像是重新燃起了希望——而你也要好好的,赶紧找到自己幸福的目标。
在笺上郑重地写下萧君颙光四个字:我要你知道,我现在很好。你不用担心,只需要告诉我,你也很好。
“什么?给他送?”慕容枫惊愕地张大了嘴,“芷萧你有没有搞错——”
“没有啊,”她抱着安国,恬静而安然,“要他知道一下也好的,反正我现在连你孩子都有了,你还怕我会跟他跑了不成?”
“这倒不会,”慕容枫抓着脑袋,“可他是死士啊——我们把有儿子的消息告诉一个死士,这是不是也太……”
“你若不愿意亲自登门,派只鸽子也好,”芷萧说,“让他知道有这回事便是了。”
“哦,”慕容枫点了点头还是把那信笺收下了。他总是很迁就她,甚至在这些方面。从这个层面上讲,芷萧一直是很感激慕容枫的,只是她并没有细细追究,也不会想到其实人们很多时候说的很多话、做的很多事情,也不过都是说说而已,做做样子罢了。
三朝礼过得很隆重,早产的安国在父母的精心呵护下看起来很健康。洗三的艾水是楚寒秋熬制的:虽说药剂他并不太擅长,调制艾草制品可是他的拿手强项。落脐这一类的事情全部归曼吟一手包办,姬天钦大叹家里有个太医真是方便至极,而楚寒秋很开心他们两个碰面时终于不打嘴仗了。
安国的出世像是一米阳光照进表面和谐而实际上暗流涌动的凤仪庄里,一个小小的生命仿佛让所有人之间都亲密了许多。芷萧开始像爱孩子的父亲一样去爱慕容枫,姬天钦和曼吟也因为同时成为孩子的义父义母而握手言和。慕容钧斗还是习惯喊慕容枫等人“少爷”,于是挂在口头上的就变作了哥儿长哥儿短,永远都是他们家的哥儿最好。同时这群人的不良生活习惯也因为孩子而发生了巨大变化,不再有人通宵麻将或者打倒灵蛇教,打了二更大家都乖乖回到自己房间去,就算继续通宵也不会发出太大响动。慕容枫则被彻底改了恶习,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变成彻头彻尾的模范老爸,连换尿布喂奶一类的事情他都干。芷萧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忍俊不禁,心想阿残估计一辈子也做不出这种事,脑海里却不知为什么就浮漾起了银色的记忆中长干里阳光下的萧定方与若即若离的《燕台》的歌声。
不许这样想,不许。现在我们一家人很开心,闻箫是我们的希望,他现在是我生命的全部意义。所以不管做什么,我只是要他,过得好。
江城西门外的蛇君庙,自殿外至殿中列满黑袍的死士。萧残在山坡下现形,夏日溽热的风粘贴着他凄廖的黑发。跨进殿门,叩拜过蛇君,在下首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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