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字谶》第164章


刚跨进门楹,便有细细的甜香袭来。室内香烟氤氲。楠木描金绣榻上葱绿双绣花卉草虫纱帐。四围挂着碧玉的铃铎,微风拂处,叮咚作响,甚是清脆好听。
见一乳娘正抱着裹着大红小被的婴儿在室中晃着,我迷惑着看了眼吉儿:“这是……娘娘和皇上的小皇子?”见她含笑点头,忙挨上前仔细看去,小家伙有点睡意阑珊的半眯着眼,看见我进了视线,陡的来了精神,乌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看着我,黑填填清亮亮的瞳仁像极了李世民,我越看越爱,用手捏了捏他胖嘟嘟的脸蛋。乳娘下意识的一躲,后面吉儿笑道:“不碍事的,不是外人。”
“这双眸子这么像世……皇上,樱桃小口又像极了娘娘,真招人爱呢。几个月了?”
“刚刚过了百日,三个半月了。”
我向他眨了眨眼睛逗弄着,他嘟着粉嫩嫩的小嘴忽的一咧,竟然笑了起来。我忍不住用脸贴了贴他丰盈的小脑门,轻着声道:“我们的小皇子叫什么尊名啊?”
“恪儿”
听吉儿一说,我微滞了滞,恪儿,是蜀王李恪吗?走神间,吉儿已拉过我,“快过来,我们说会话吧。乳娘先带小皇子下去吧。”
吉儿屏退了左右,房里只剩下子菊我们三人,这才握着我的手在蝶几边坐下,柔声道:“听宫人们说,皇上将扶桑进献的凤凰氅赐给了一个普通宫女,我就很纳闷,早就该想到是你了。”
“噢?不就是一件氅衣吗?就有那么邪乎吗?”我无所谓的说。
子菊把翡翠茶碗放到我和吉儿面前道:“瞧小姐说的,就因这件氅衣,你都成了这宫里的名人了。若不是在甘露殿任差,早有妃嫔宫人们挤破了头去一睹你的玉容了。”
“有那么夸张?”
吉儿无声一笑:“有,你不出门不知。这件凤凰氅,普天之下只有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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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是扶桑的一民间女子织得,只可惜一辈子只织成了这一件就死了,她那巧夺天工的手艺再无人拾得。后来扶桑王上就花了五万重金买来进献我大唐。如今可是有价也难求的,不知有多少人想一窥这宝物呢,珍贵自是可想而知了。可自从去年扶桑进献来,皇上就命人锁了起来,连本宫都无缘赏见呢。如今想来,皇上一早就已想好了给谁,所以你才一句话就轻松得了此宝物。”
我听得瞠目结舌,一件氅衣竟然珍贵至此,难怪他说我一字千金了。我只觉心里暖暖的,不为氅衣的贵重,只为他的一片心。可若早知这等贵重,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收的,将一件稀世宝物赐给一个宫女,自是难免要招人非议。
吉儿啜了口茶,“咱们不说这个,如今能看到你平安回来就好。本以为这一生都无缘相见了……想来还是我对你不住,也未能帮上薛才人。”
“别这么说,我知道你尽力了,也是没办法的事。你的恩情,清梨自不会忘。”
“你这样说,倒让本宫惭愧了。”吉儿放下茶碗,秀眉轻结,“皇上不知为何,别的事情都不予追究了,连本宫放你出宫,都未加训斥。只这薛才人,却是谁求情也不赦。想来,也只有你能救她出来了,又或许,皇上就等你开口呢。”
我凝眉深思,清阳和她都这么说,又想起李世民那日说的话:朕应你,不过,你只有这一次机会,看你以后还凭什么求朕……送你去春寒宫?去暴室?那不是正合你意?现在这样不是更好?我一时千头万绪,越发猜不透他是怎么想的。遂岔开话题:“那,水儿呢?”
“水儿那丫头也拗得很,执意要随着薛才人。本宫一想,薛才人落得那等境地,身边若再无个贴心的人照应,怎么成?便应了她。”
子菊也插言道:“水儿做得对,若换作是奴家,也会这么做的。”
见我忧虑,吉儿拍了拍我的手,“你呢?这一年怎么过的?”
我莞尔笑道:“还不多亏了你,若不是娘娘及时通知了长孙大人,奴家现在早成了孤魂野鬼。”心里跟着浮上一丝阴影,不知是谁要置我于死地。见吉儿一脸迷茫错愕,又淡淡道:“我这命不值钱,连阎王爷都不待见。总之都过去了。对了,萧婕妤如今已是萧妃了,看来倒很得宠啊。”
“什么得宠不得宠的,皇上是个怜香惜玉之人,对谁还不都一样?心里那点地儿都给了你,还有谁能宠过你去?”吉儿看着翠绿茶碗里琥珀色茶汤,如是浅笑,“你走了一年之久,闯了那么大的祸,皇上还是把那件凤凰氅给你留着,那不是简单的一件衣裳,而是皇上的心啊!”抬头看见我一脸歉意和尴尬,又释然一笑:“不过,本宫如今是看开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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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的,怎么也争不来。曾经费尽心机想得到他的心,可最终还是徒然。你伤了皇上的心,犯了再大的错,他的心不还是牢牢的在你那儿?这都是注定的。本宫现在有了恪儿,也就心满意足了。”
听着她一翻肺腑之言,我不无感慨,勾起嘴角道:“娘娘有了皇上的龙子,得以安定平稳的生活。可奴家却要颠沛流离,坎坷波折的过活,二十多岁了,还要远离家人做个宫女。渐渐的老了,将来更是不见光明。这或许就是命运的公平之处吧。如果说我得到了他的心,就注定了要用一切去交换,甚至是一生的幸福。”
她静静听着,叹息:“命运这东西,谁说得清楚呢?对了,干嘛问起萧妃?吃她的醋了?
“不是”不妨她突然这么一问,我脸倏的一红。
吉儿一扫忧伤的情绪,清声道:“她晋妃是去年的事,你刚出宫不久,皇上便患上了气疾病倒了。皇后衣不解带的在旁边侍候,可近月余仍不见好转。皇后都已随身备好了鹤顶红,随时准备随皇上一同西去。我们也都是日日戒荤吃斋,祈佑皇上平安。萧妃不听劝阻怀着两个多月的身孕亲自去慈恩寺信香求佛,回来路上恰逢暴雨如注,路上湿滑跌下了石阶,以至掉了胎。御医看过后说她身子受损,再不能生育了。皇上病愈后,感她一片诚心,便将她晋升为妃了。”
“原来如此,我倒要对她另眼相看了。依莎贵嫔可还好?我还没空瞧她呢?”我恍然大悟,心下又有些莫名失落。
“好——现在也有四个多月的身孕了,身子沉,总想睡觉。不然听说皇上将凤凰氅赐给了宫女,早跑去看了。”
我呵呵笑道:“她也要做娘亲了,我还真想她了。得空得赶快去瞧瞧她,免得她又挑我的理,数落我的不是,那张嘴,我可受不了。”
“可不是,她那性子实是直了些,现在正和萧妃闹别扭呢,说是听到在凝云阁萧妃向皇上说她的不是了,两人现在是互不相让。”吉儿说着摇摇头,“这些人怎么就看不透呢,争来争去又有何意?已经葬送了一个卫美人,也没见得谁胜了。”
“卫美人?”
见我好奇,子菊无意着接口:“卫平儿,不过是一个女官,也谈不上天姿国色,只是有一副好嗓子,而且笛子吹得很好。被皇上听见,就一步升天,做了美人。也不知是命好,还是命苦。好好的嗓子稀里糊涂的就坏了,听说整日哭哭啼啼的说是有人陷害她。起初皇上还经常去看她,听她吹个笛子什么的。可她却日日一副怨天尤人的样子,还总求皇上为她做主。皇上就厌了,再也不去了。再后来也不知怎么就自尽了。”子菊说着又压低了声音说:“听她宫里的宫人们说,她活着时,就说是杨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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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害的她,可杨才人虽飞扬跋扈,却比她的位分还低……”
吉儿睃了一眼子菊,道:“对了,清梨,你进宫也有十多日了吧?皇上可有月余都没有招幸嫔妃了。不是本宫多事,倒要提醒你一句,小心落人口实。”
“嗯?”我正想着那个可怜的卫平儿,被吉儿拉回飘走的思绪,脸腾的红到了耳根,嗫嚅着道:“娘娘说什么呢?皇上不招幸妃嫔,和我又有何相干?我……和他,没有……”
吉儿“扑”的一笑:“本宫知道,只是你敢保别人不那么想?这宫里是非多啊!”
我眉心渐凝,明知是非多,可我也无法啊!这种事我又怎么开得了口劝他?何况我这种身份,又即使劝了也不见得有用啊?
与吉儿又絮了会旧情,才辞了出来。见还不到午时,不想回甘露殿,便顺着宫道向东海走去,由于已近晌午,后苑人影稀少。径自看着路旁的百年古树,伸展着它萧疏虬曲的老枝。回想着吉儿的一翻话,想着那件凤凰氅,说不出是欣喜还是感伤。见路旁一处太湖石围绕的池塘,忽的想起那个受伤的宫女,也不知她怎样了。
摸了摸腰间的灵砂丹,我一直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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