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字谶》第175章


国法,维护贪官,我是断不会做的。刚刚把事态说得严重,只为要吓吓杨才人,她才更不敢欺骗于我,才会领我的情,报我的恩。眼下要做的是让这件案子早一些尘埃落定,世民刚说此案由吏部尚书长孙无忌负责,我思忖着要怎样与他知会一声,还要做到人不闻,鬼不知,倒真是个难题呢。
见西边天际的晚霞不知何时已暗了下去,该是快掌灯了,便踅步回了藏春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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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 榴花开处照宫闱(上) 。。。 
用过早膳,李世民去两仪殿的御书房处理政务。我闲来无事,便让内侍取了薄荷和沉水香等材料,坐在甘露殿的寝宫内调制双合香。然后将调好的香末缝在小纱袋内,再塞进腰间鱼戏莲叶间的香囊里。这个香囊是为了与李世民的搭配成一对,我闲来又做的,以往我是从不喜戴这个的。只是调成清淡的香液,因不喜浓烈,平素只在耳后涂上一滴,所以身上的香味也只是淡淡的,若有若无。
又为阿黛调好蔷薇香,只觉一阵躁热,胸闷难耐,便起身将窗子支大了些。天已近午,原还晴得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不知何时飘来了一大片乌云,一阵阴风掠过,顿时觉得清爽了些。时近五月,院中的桐花初绽,洁透润骨,高高的在枝上凌空开放,亮白得晃眼。
接过彩霞递来的湿巾擦了手,银锁也煎了霍山黄芽放到案上,我却嫌热没有喝,只在桌边坐了,随手到鎏金果盘里取了荔枝来剥,雪白的荔枝肉还未放到口里,便见阿黛拧眉唬脸的进来,只向我微一递了眼色。我立时领会,对彩霞和银锁道:“你们两个先下去歇着吧,不用在此侍候了。”
隔着镂空雕花的透棂隔断,见二人出了正堂,阿黛才一把抢过我手中的荔枝道:“以后这个不能吃了。”见我痴愣,阿黛挨近一步俯□小声道:“奴家刚从司饰司回来时,碰到了以前在这里当差的小六子,他现今在明义殿当差呢。偷偷的把奴家唤到孔子庙后偏路上,说他无意中听到萧妃和魏尚宫说话,好象说什么荔枝被魏尚宫换过了,现在的是用砒霜溶水浸过的。”
我头嗡的一下,听着身上已出了一层冷汗。难怪这两日总是心烦憋闷,这砒霜长期少量服用或沾染皮肤上,就会导致慢性中毒,肝肾内脏受损,呼吸不畅。用现在的话讲,就是会直接致癌。我青着脸,问道:“小六子怎么知道这有毒的荔枝就在甘露殿?”
“奴家也这么问来着,他说因为魏尚宫就在甘露殿侍候嘛,他也不敢断定,只是让良媛小心着些为好。奴家也有些怀疑的,还问他为何要帮良媛?他说良媛救过他的命。因怕被人看到,也不及细述,便匆匆的去了。”阿黛说着从头上取下银簪,放到荔枝上,片刻移开,果见挨着荔枝的一面已有些发黑。
我咽了口唾夜,想起小六子当时因误送公文被李世民杖责一百的事,没想到他还是个念恩图报的。又思度着萧妃和魏尚宫这二人也实是胆大了些,这里可是皇上的寝宫啊。
阿黛也咬牙恨恨道:“她们自是知道皇上不喜太甜,所以这甘露殿的荔枝只有良媛食用。不过,还好,这荔枝刚刚熟,才送进宫没两日,小六子送信还算及时。”说完端过果盘便欲扔掉。
我略一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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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忙唤住:“且慢”
阿黛不解的看了看我,“良媛是想以此为据,禀报皇上?”
我摇摇头,“证剧还不够充分,不能盲目行事。萧妃若顽死抵赖或反咬一口,不但扳不倒她,反而会授人以柄,以后要想再寻机扳她就难了。再怎么说她也算是曾舍命护过皇上,皇上也自会顾念旧情。何况小六子是不是已被她收买,而布下的一步棋都还不好说。所以没有万分把握,断不能轻易行事,俗语讲打蛇打七寸,要做就要一次将她置于绝地,不能给她回身反噬的机会。这个荔枝小心着剥了皮,把肉单独扔掉,别让人看到,不能让魏尚宫起疑,要佯装不知,懂吗?”
阿黛恍然醒悟的点点头去了。我一时心乱如麻,也再坐不住,便与彩霞知会了一声,不让人随着,只一人心事重重向后苑踱去。
萧妃的狠辣手段我早就领教过了,这次也应该在我的意料之中的。让我一筹莫展的是她步步紧逼,可我却还没有想出一个万全的还击之策,只一个杨才人,还不知靠不靠得住,眼下着实是势单力薄,孤掌难鸣呢。看来,在这方面,萧妃真是非我所能及啊。
仰头望向威严的九重宫厥,自己竟如此孤零寂寞,就象行走在暗黑风高的荒野里,寻不到出处,又茫然无依。突然很想寻菀棠说说话,转而想到她的样子,就又忍不住心痛自责,倒不敢与她再见了。
止了步,顺手摘一朵芍药随意抚弄着,岔开了路,散散的向立政殿后的御花园走去。
转眼间黑云已遮住了整个日头,天愈发阴沉,一双燕子展着如剪刀般的尾翼,低低的晾过绿叶婷婷的荷塘。该是要落雨了,我仰头去望,一滴豆大的雨滴立时落在脸上。紧接着一阵腥风吹来,雨点越来越密集的落在青石地上。
我眯眼四顾,见并没有何避雨的台榭,只好小跑几步,钻到就近荷塘边上的一叠太湖石山洞里。
站在洞口处拭了脸上的雨滴,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落在荷塘里咂出无数个水点。正看得出神,一个身影从雨地里匆忙着走过来,料也是进来避雨的,我忙向里挪了几步。看着那身影走近,我禁不住一怔。
他闪进洞口也不抬头,一身大科紫色凌罗三品官服已经湿透,也不加理会。只从容的转过身,负手凝视着外面白茫茫的雨帘。
我心乱跳了一阵儿,与他孤男寡女躲在此处,虽说是避雨,可有心人不定又要怎样去做文章了,不知该不该趁他未看到我,再往里躲一躲。可接着又稳下心来,在此相遇,倒免得自己绞尽脑汁的设法去联系他了。想到此,轻声唤了句:“长孙大人,是要去立政殿吗?”
他身子微微一僵,缓然转身,清淡的眼神,儒雅的面庞。黑晶晶的瞳仁看了我臾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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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而竟轻声一笑,自有一种洒脱的气质。好久没看到他这般清爽的笑容了,让我不禁想起苏轼的那句‘腹有诗书气自华’的诗句来。
我抿嘴笑道:“大人是笑我此刻像只落汤鸡吗?你也好不了哪去啊。”
“我是在想——你躲在这乌漆抹黑的洞里做什么?亏我胆大,不然真要被你唬了一跳。莫非——是在等人?”他语气浅然,让我心头一松,再没有往日沉重尴尬的感觉,或许,他真的忘了吧。
“大人说对了,是在等人,在——等你。”
他目光霍的一闪,倏然间又黯淡下来,随即澹澹笑道:“噢?知道皇后诏我?还是天缘巧合?瞧这服饰,想必已不再是宫女了,不知下官用不用参拜?”
我莞尔一笑,郑色道:“我是有事求大人帮忙,只是不知大人肯不肯相助?”
他敛了笑容,凝向外面,扬动嘴角:“有什么事是皇上办不来的?”
我微微睃着他的神色道:“是关于杨才人之父杨达贵的。”见他疑惑着转脸看我,又道:“大人恕我冒昧,我也实是无奈,其中缘由曲折也不便细说。不求别的,只想大人能暂且恕他不死,尽快结案就是。”看他不语,我抿了抿唇,低声问了句:“大人……很为难吗?”
“不难,原也只是要罢他的官,没收家产而已。”他淡淡道。
“那……能不能尽快发落?”
“嗯”他点头。没想到一直烦扰我的事竟这么容易就解决了,我心里的一块石头终是落了地。
“在宫里的处境很难吗?”他问得不太经意,“魏尚宫有没有再为难于你?”
我笑笑:“没有。我在甘露殿侍君,就在皇上身边,谁的手能伸那么长去?何况那日皇后已训斥了魏尚宫,还有皇上……总之,她现在对我客气多了。”嘴上这么说,想起萧妃,心里却是一阵泛凉,“倒是大人要好生照顾自己才是,瞧你越发清减得像个文弱书生了,莫不成故意养成这纤纤若柳的身段儿,要学飞燕做掌上舞吗?”我轻松调侃,仿佛与他只是多年的故友。
他低头一笑,“这叫仙风道骨,你没瞧那些个高僧老道都是这般的风姿吗?”
“莫不成大人也想要修炼成仙?”
“成仙好,不为功名忧,不为情仇恼,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只是修真要排除杂思余念,才可驭炁修炼,羽化登仙。这主要的简事,敬信倒是可以勉强做到,可收心,泰定,在下是难过此关了,怕是这辈子也无法修成正果的。所以,在下注定只是俗人一个,脱不了这俗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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