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南》第24章


“不用!”我厉声阻止。我真的没事,只是我没想到…周顾会言出必行。皇帝不放我,他甘冒一个千古骂名,跑去土谢图部,真刀明枪的威胁皇帝,显示他有把天下翻过去的本领。
太太胆大妄为!
按照日期,他应该是一接到我的讯息就跑在我前面,直奔关外了。这是围魏救赵啊!
“王爷是什么个性,你很清楚。”我盯着范秀,“你去告诉你家皇帝,周顾对我说过,若他放我就罢,不放我,他会把天下翻过去。我曹四儿只是个农妇,但也懂华夷之别,断不能看蒙古人铁蹄蹂躏我华夏神州,更不愿王爷任意使气,沦丧气节,并背负千古骂名。请容我出宫直奔潼关,我将与潼关共生死。”
范秀眼睛都不眨的看着我,眼神非常复杂。他也知道我在呼咙他,但也知道不是全部呼咙他。他和我并肩共战过,知道我的个性。
我不是怕死的人。直到现在,我还有种如梦感,如此漫长十来年了。就是有那么多人需要我,我才割舍不下。现在周顾又拴住了我。
我的地方,我的人。我的周顾…良人。
我说守潼关,我就会认真去守。我在那儿,周顾达到了目的,就不会让潼关失守。
我们说好了的。
“是。”他总算开口,“谨尊君命。”
听说皇帝发了很大的脾气,砸光了他屋里所有的摆设。但六天后,我因为“君前失仪、不堪为臣”,被褫夺官职,贬为平民,流放到…潼关戍边。
这理由实在好笑。谁会叫女子去戍边?更好笑的是,哪个流放的坐这么舒服的马车?还被恭恭敬敬的迎到驿站休息?
我的手很痛,每天都发着烧,昏昏沉沉的。但我心情很美好。
离潼关还有一天行程的时候,我正在马车上打瞌睡,却听到兵马呼喝的声音,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车门被打开,在昏暗中待久了,有些不适应。
眨了眨眼,我以为是幻觉。
周顾一半俊美一半烧伤的脸,在我眼前。直到被他揽进怀里,抱得死紧时,我还迷迷糊糊的问,“你怎么来了?”
“相迎不道远…”他轻轻的说,语带哽咽,“直至长风沙。”
缠绕我十来年的如梦感,就在这瞬间,突然消失了。我终于…着了地。终于…承认了此时此地就是现实。
“…周郎。”我轻轻的吐出两个字,迸出带着咸味的泪。
他将我抱得更紧,避开伤处,轻轻抚着绑着夹板的左手臂。“晚玉,我的小花儿…
吃了这样多的苦…”他的眼泪濡湿了我的脸,也带着滚烫而真实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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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着他的眼泪,我真心酸得掉渣。他大病初愈就千里奔波,瘦得可怜。穿着蓝布长袍,弱不胜衣,憔悴不堪。只剩眼睛还炯炯有神,现在也让泪占满。
扶着他的伤脸,想着他唤我的“晚玉”…他把最后保命的王玺给我,我却没保护好,碎成几片…
哇的一声,我的心都疼翻了,无限歉疚,“周郎!我…我对不起你…”
他全身一僵,反而死死的将我抱住,“不不不,怎么能这么说!是妳吃苦了…快快忘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 C% 。; p3 @6 a8 C6 K“ |/ S5 _* x“怎么是你不好?”我哭得有点胡涂,“我忘不了啊!那是…”
他大声起来,“那完全不重要!只要妳还活着,能回到我身边,我就…”他眼泪又滚下来,轻轻抚着伤臂,“妳这倔性…硬顶什么?怪我,都怪我!就算流亡天涯,也该硬把妳扛走…我会加倍待妳好,永远待妳好!就算生下孩儿,也是妳的孩儿,孩子是无辜的,妳也是无辜的…”
…啊?
我想看着他的脸,但他不让我离开些,只差没把我揉进他的胸膛,颇有窒息感。
“…周顾,我拼断一只手,你还以为我被皇帝这样那样?”我闷闷的说。
他终于松开我,盯着我的脸看,我更闷了。
“真的没有?”他居然愤慨起来,“我就说那小子眼色很差…”
我气得拍了他一下,拍到的却没多少肉,心里难受极了,本来停了的泪又在眼眶里打转。
“挨打的人没哭,妳哭什么呢?”他拉着我,轻轻的笑。
我嘴一扁,他马上哄着说,“哪是打,妳力气那么小…那只是用点儿力气的摸。
妳再多摸几下…”
我被他气笑了,想到王玺悲从中来,“我是对不起你。我把王玺给弄坏了…”
“他松了口气,“那算什么?妳若喜欢砸,以后我找整箩筐的和阗玉,妳就使劲砸!若砸了还不过瘾,我抢也抢整个矿山开来给妳砸!”
我又哭又笑,“周郎,你是土匪。”他说情话真的够杀,颇有土匪气。
“晚玉,”他将我散乱的头发掖到耳后,爱惜的扶着我的脸,“妳是小偷儿。咱们本来是天生一对。”
“胡说,”我皱眉,“我从来不偷东西。”身端影正是我最大的骄傲。
“谁说没有?”他凑在我耳边细声,“妳偷走了我的心。”
…妈啊!我全身都麻了。这真是太恶俗、太雷了!什么时代了,连言情小说也不会写这种复古到烂掉的情话…呃,对吼,现在是大明朝。
但这么俗烂、这么恶心肉麻的细语,却让我满脸通红,白痴似的吃吃笑,把脸埋在他颈窝死都不抬起来,只觉得刚被蜂蜜海淹没…智商突然降得低破地平线。
他又讲了很多非常智障的话,我只是不断的笑,一直用右手捶他。就心理年纪来说,我们都是快奔四十的人。大约是长久而恐慌的离别(其实才两个多月),残害了我们的智商,才会像对白痴一样。
那晚我们都没怎么睡。男人就是男人,周顾也不例外。总是要把无形的相思化成可计量的体液,彻底的倾诉才行。本来都是我话多,周顾只做点评而已,这晚他真是聒噪了整夜,用各式各样恶俗的名字唤我,什么“心头肉”“心尖子”…这还是我好意思说的,不好意思的就不要问了。
结果睡醒我手痛,御医说我的左臂骨似乎有点移位,治疗时我痛得眼泪汪汪,却不敢叫。咱们的大英雄,腹黑周郎,挨了几百刀没皱过眉头。现在在一旁握着我的右手,几至垂泪。
你说让他当场哭出来,还英雄豪杰的起来吗?我只好全力忍住。好在看着他的脸,就不是痛得那么厉害了。
第二天傍晚,我们进入了潼关。
因为我接完骨非常疲惫,进了潼关我就睡了。说起来我真是娇贵,不过是骨折,我就发起高烧。这还守个屁城,拖累人嘛不是。
头上烧得昏昏沉沉,心底烦闷不已。周顾忙得要死,但若得了一两个时辰的休息,就会轻手轻脚的躺在我身边,若我醒着,他会将我裹在被里,小心翼翼的抱着。
“这样你怎么能好好休息呢?”我发闷的说。
“…妳知道这两个月我怎么过的?”他嘶哑的说,“倒是我衣不解甲,可硌痛妳?”
忍住眼泪,我用力摇摇头,用右手抱紧他。身体没大好,就这样劳累奔波,现在还要守城。我呢,却在这儿装病小姐,没办法帮他任何忙。
听我絮絮的埋怨和自责,他轻轻笑了起来,抚着我的背。“我愿意让天下糜烂,只要能换回我的病小姐。”
我也笑了,抬头看他,“周顾,听着倒是舒服,但你不会这么做的。”
“怎么说?”他挑了挑眉。
“因为你是定远王、惊世绝艳的周子顾。”我很肯定的说,“你宁可冲进皇宫宰了皇帝,只是你不想弄到这一步而已。”
“薛荔,”他肉麻兮兮的说,“妳是开在我心底的心花儿,一体同心呢。”
他休息的时间很短,所以断断续续的跟我聊了几天才算给我个大概。
周顾这个腹黑鬼,被剥夺兵权以后,心底就有了警惕。他知道蒙古军是大明朝心腹之患,而明朝传到如今,文嘻武恬,军队编制臃肿无当,已经是半崩溃了。要不是蒙古自己也内战频仍,再出个铁木真南下牧马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麾下大将都是将才而非帅才。所以他跟这些将领暗通款曲,私底下帮他们筹划:边务,却很黑心的不教他们怎么做,慢慢痲痹、养成依赖性。
从军事到粮草,边关对周顾的倚赖已经渐渐强过朝廷。他心底存个心眼,若是皇帝跟他翻脸,他还能用这把悬在大明朝上头的蒙古之剑迫使皇帝重新考虑。
但他终究不是神明。千算万算,没算到皇帝不急,急死太后。太后重病殆死,虽然私谊上宝爱周顾,但于公来说,周顾太枉顾礼法,心机百出,皇帝一定不是对手。于是传旨要周顾入宫侍疾,令国舅亲自去下懿旨。
周顾做梦都没想到这个和蔼可亲的老太太会阴他,更没想到慈眉善目的国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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