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南》第25章


周顾做梦都没想到这个和蔼可亲的老太太会阴他,更没想到慈眉善目的国舅爷会巧语哄骗他的王妃,让他的王妃在他进京前端上毒酒。
等他毒发被国舅爷擒获时,才大梦初醒。
本来照太后的意思是要让他没有痛苦的死去,但国舅爷听信流言,说定远王经营贫瘠秦地,却可以这么大手笔的资军,是因为得了隋皇宝藏。所以拿了个假尸首充数,暗暗将他扣下来,百般苦刑,想他容姿俊美,一定非常爱惜,竟是硬生生烙烂了他半张脸。
周顾一直沉默隐忍,设法用内力(嘎?真有这玩意儿?)化解了余毒,承受了所有苦刑。伺机打杀狱卒,逃出牢笼,躲在船舱里顺流而下,在安乐县外靠岸,熬着重伤和心灰意冷,走了几十里到了我的庄子。
所以他在曹家当账房先生的时候,那么心不在焉,实在是他心如死灰。
他消沈了一年多,默默的看我忙来忙去。他说,他那时实在不懂我在忙什么,不为名、也不为利,没事就偷掀佃户厨房的锅盖,看到吃得不好,就一整天难过,若是吃得好些,就整天有笑容。
“那时,妳说,只求个心安。”周顾让我趴在他胸口,轻轻抚着我的头发,“我想,真是个傻姑娘…跟我一样,傻得紧。也不敬君父,也不尊圣贤,就是凭着自己的良心,傻透了。”他慢慢轻轻的笑起来,“但我…突然可以呼吸了。我也得到一个真正的答案。”
“我吗?”我惊讶的问。
“是啊,是妳。”他喃喃的说,“像是黑暗里开着的小白花,突然让前面出现了光。”
心底甜甜的,我故意说,“把我说得像蜡烛一样。”
振作起来的周顾,秘密的联系自己的旧部,又开始了筹划边防的事务。原本承受了两年沉重压力的旧部很快就稳住阵脚,又能够自信满满的抗住蒙古大军的侵袭直到皇帝发现周顾没有死,将我召入宫为止。
“你去了土谢图部干嘛?”我疑惑的说。
周顾大笑,“妳觉得呢?”
我大声叹气,周顾这个乌贼君,没救了。“我猜是做买卖。大约是扮演赤壁之战的变体。”
他笑得更响,非常得意。“我是去走私骡马的。但我烧坏了半张脸,实在太好认…”
他似笑非笑的,“根本不用我做什么。我只要到那些蒙古贵人面前转转,私下讨价还价,他们就会自己编出自己想当然耳的情报。”
“…那你怎么知道蒙古人会来打潼关?”我纳闷了。
“因为我令人掐死了皮草走私和粮食的管道。”周顾冷冷一笑,“大明朝几年间旱涝不定,蒙古那边也不好过。连着三年雪灾,冻死牲畜百姓无数。不是我打开
走私这个口子,怕是连贵人共主都一起饿死了。饥馑交迫,当然会铤而走险…”
…我从来不知道周顾的生意做到这么大,直到他诈死还能够维持下去。这是国际贸易商啊!还不用缴税、足以操控两国政治的!
“…周顾,你真不是穿来的?”我抓着他问。
他噗嗤一声,“我是土生土长的大明子民,祖上有鲜卑血统。可不像我的娘子,是花神出身。”
“要说多少次?我只是来自很远的时空,不是什么花神…”
“我知道我知道,天机不可泄漏嘛~”
我们半真半假的闹了一会儿,他揽着我,心满意足。“放心吧,薛荔。这次的险,是故意做给皇帝看的。蒙古内部空虚,而我掐断的管道已经畅通了,还预借他们许多粮草,以后用牲口抵债。前提是…”
“只给头期款,不退兵就没有?”我发现我越来越了解周顾了。
“薛荔,妳真是我的心尖儿,我想什么妳都知道。”
“…别恶心人了,定远王。”

承平三十一年,蒙古叩潼关。白身儒将周顾统领三军,临危受命,苦守月余,蒙古胆丧,遂签订城下之盟退兵。周顾箭伤复发殉国,其妻曹氏自缢从之,帝恸惜,命合葬于潼关,永守边疆,世人皆以“惟韩梁可比肩”(韩世忠、梁红玉)敬之…
我说这是哪国的鬼扯。绝对是我家乌贼君编导的,真受不了。
事实上是,等确定蒙古开始退兵,当夜周顾就偷偷将我抱上马鞍,飞逃而去,直接把帅印扔给锺会,一个人也没带。
就在所有人满城上下的找人时,我们已经日伏夜出的悄悄进了京,待了两天。
那两天比潼关到北京的漫长旅程还难熬,所谓度秒如年。虽说巷弄隐蔽,我也决不出门,但周顾这个胆大妄为的乌贼,直接告诉我要去见一见皇帝,彻底了结。
“…你要杀他?”我张目结舌。
“若为妳,是该杀他的。”看着我还绑着夹板的手臂,他的剑眉可怕的竖起来,“但国君死于非命,苦得还是百姓。”
我默然无语,“没这个皇帝,也会有其它皇帝。这个还爱面子,爱面子总算是个优点…”
“我去跟他说清楚,以后各走各的。”他淡笑,“其实他说得也不错,这是他的江山,我操心个什么劲儿。”
我没劝他,只是心忧如焚在屋里走了一夜,只差没把地板走出一圈沟。
到天大亮,周顾才微带酒气,微笑的回来。解了夜行衣,他换上书生袍,姿态非常俊雅潇洒,连伤脸都神采飞扬。
…这大概就是情人眼底出西施。
虽然不甘愿,我还是开口了,“害你的事…皇帝没份儿。”
“我知道。”周顾轻叹,“我真正伤心的是,他知道,却选择袖手不问。我们同年,我还大他半个月。从六七岁一起,照顾着他、护着他,与他解愁,同他欢笑…”
他沉默了一会儿,“我父死于边关,母亲心痛而亡,从小跟他一起长大,同在太后膝下…”他声音越来越小,“到头来,伤害我的都是我自以为的亲人…”
我扑过去抱住他,泪流不止。我懂,我很懂。我知道家庭的伤更甚于陌生人,直抵灵魂深处的剧恸。
“当心妳的手!”他笑嚷,顺着我的背,“若是能得妳心疼,倒是时时来伤一下也无妨。”
…这家伙怎么越来越肉麻呢真是。
“皇帝对你呢…”我心底一阵不舒服,“可、可喜欢你了…”
“瞎说,就只是从小长大的情谊。”他面不改色。

我哼了一声,突然有宰了皇帝的冲动。都这地步了,周顾还护着那混帐。周顾光明磊落,我是知道的。但那个三宫六院儿女生了一大堆的混帐皇帝,居然敢对我的周顾生什么不应该的心思…就算暧昧朦胧,只有一丝半点,我也不舒服!
周顾好笑起来,“薛荔,我不知道妳也会醋海翻腾呢…”我绷紧起来,想挣开他,让他又笑又哄的抱紧,耐心的开解,“薛荔,他是皇帝,咱们给他留点面子…连袖子都没让他摸着,别生气…”
我哀怨的看了一眼这只乌贼君,没吭声。
坦白说,我不生气了,反而有点同情可怜的皇帝。周顾这腹黑鬼,杀人不用刀的。
那皇帝大概要害半生的相思病,痛苦歉疚,再无欢颜。周顾光明坦荡,但从来不是堂堂君子。有仇必报,敌人都露出要害不攻击,就不是周顾了。
那天我们出京,买了辆马车慢慢晃,我没问钱够不够用,要去哪里。嫁了良人就是这么好,只要问他“怎么办”就可以了。
但他倒是问了。“妳说过,妳来的地方叫做台湾。咱们这儿,也有个台湾。”
m我当然知道有这么个地方,但明朝禁海,想去也没得去。我也想看看五百年前的台湾,听说那时大船还可以开到艋牛皇窍胍裁挥谩?br />
“咱们先去广东。”他把我抱到怀里,“先安顿休养一阵子,习惯一下气候。起造大船,招募人工…妳会很忙的。”
我瞪大眼睛看他。
这个乌贼君,黑心定远王,笑得非常美丽…美得令人有点毛骨悚然,扬了扬一道圣旨。“皇帝把版图外的台湾给我了。”
张着嘴,我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这只大乌贼是怎么办到的?!
他朗声大笑,抱紧我,“等我们养好身子,就渡海而去…也效一回虬髯客的豪情壮志。”他的声音温柔起来,“我知道妳散尽家财并不难过,但失去曹家庄必定心如刀割。我说过,妳若嫌地不够,我就把天下打下来给妳。现在只是个小岛,却和妳故乡同名,姑且居之,好么?”
呆了好一会儿,我决定,姑且肉麻这一回。
我凑近他的耳朵,小小声的说,我自己都快听不清楚。“其实,周郎…我的天下,就是你。”说完我羞愧欲死,只能把脸用力埋在他胸前。
他轻轻笑了起来,低低的,却充满欢意。又开始用各式各样肉麻的小名儿喊我,气息灼热的喷在我耳朵里,我却觉得正在腰酥腿软,温度节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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