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天士》第19章


一凡心中烦闷。此时,他已隐约察觉自己可能被阿诚那小子算计了。也怪自己大意,跟北隆水斋相比,阿诚才是自己眼前的死对头,那小子不搞出点什么事才叫奇怪呢!在这儿乱闯绝对不智。想了想,他干脆—屁股坐下来,静静地等着。或许那死小子会回来看他还在不在。
就那样坐了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一凡突然觉得一阵恶寒,全身汗毛倒竖,骨骼关节也僵硬得无法活动。有什么又薄又冷的东西就搁在他脖子旁边,虽然没有碰到,但他相信只要自己微微一动,必定血溅当场!
毫无征兆的杀气,如同寒夜降临的白霜,待你发现之时它已将草木层层缚住,你根本无法发现那是什么时候降下的。
身后人轻轻发问:“你是何人?”
现在的常一凡已经十成十地确信,自己被那个死小子耍了!背后传来的女声清洌而冰冷,仿佛一股初融的雪水,直激得常一凡打了个冷战。
缓步踱到眼前的是一个秀美得令人不敢逼视的女子。她未施脂粉,身上只着—件灰色素袍,就像淡淡水墨中的一抹身影,却给人一种淡极而艳、甚至艳极而哀的感觉。手中长剑看似随意地指着常一凡,却有一种令人无法动弹的压力。剑身秋水一痕,剑芒寒星一点,在这人迹罕至的孤峰之上,衬得持剑之人仿佛化作千山剑气的遥远传说。
此女冰冷中带着威压,傲骨天生,透出一股不沾尘世的孤高和寂寞,令人难以接近。然而眉宇间却萦绕着一丝幽色,神情坚毅而脆弱,又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怜惜。
常一凡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困境,整个人都呆住了。这,难道就是“土匪的女人”?
“你不是这山上的人吧?”
常一凡已经挤不出一丝声音,只能机械地摇了摇头。
“这里是山上女眷赏花之地你是怎么进来的?”
“姑姑!姑姑!”老早没影的阿诚现在竟在远处一棵树下探出头了。因为距离远,他只能伸着老长的脖子,隔着一道灌木矮墙张望,却不敢跨近半步。
常一凡的心狂跳起来,这女子既是阿诚的姑姑,那她应该就是亭亭的母亲,也就是棋盘寨的压寨夫人!难怪如此卓尔不群,气度雍容。土匪的压寨夫人若都是这种绝色,那天下人恐怕抢破脑袋要当土匪了!
“姑姑,有贼闯进来了么?我马上去叫人!”贼?一凡登时牙根发痒。这小子真是一肚子坏水,枉自己聪明一世,竟栽在这种笨蛋手中!
常一凡这边心如电转,那女子则冲着阿诚轻轻摇头:“不必多事,这儿有我呢。”回头看了看一凡,示意他跟过去。
两人刚走到阿诚跟前,阿诚便指着常一凡的鼻尖迫不及待地叫起来:“好你个大淫贼,竟敢擅闯女眷浴所,你活腻了吧!”
浴所?常一凡一听火冒三丈,这小子也忒毒了!幸亏自己没乱窜,不然有几个脑袋也不够人砍的!
那女子神情严肃地看了阿诚一眼。她只说这里是女眷赏花之地,后面的屋子才是浴室,这等隐私本不足与外人道来,阿诚这个缺心眼的愣小子!她慢慢转向常一凡:“外人是绝对到不了此地,你是怎么进来的?”
常一凡也不答,只是不住地偷眼看阿诚。此时贸然供出阿诚绝对不是个好主意,那小子肯定死都不会承认。最好的办法就是作出一副委屈畏缩状不停地拿眼睛瞟他,让他想狡辩也找不出理由。果然,阿诚受不了那眼光,高叫起来:“肯定是奸细、采花大盗、淫贼!”
“别说了!”那女子终于受不了阿诚的白痴,出口阻拦。现在这里只有她,常一凡若是淫贼,那她又算什么?
那张绝美而冷漠的脸上终于染上淡淡一抹愠色。“擅入此地的男子,要么剜眼要么削足,你想怎么办?”
直到此刻,一凡的心才真的紧张起来。棋盘寨是土匪窝,进来容易,想出去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正在他惶惶不安之际,旁边的阿诚突然提议:“砍头怎么样?”
常一凡一听这话登时笑了。阿诚终是管不住自己那张嘴,又蹦一个馊主意。若是聪明人自然知道适可而止,可惜,笨蛋就是笨蛋。
“谢百诚!”果然,那女子轻蹙眉头喝斥了一声,声音虽不高,却让阿诚生生吓了个哆嗦,垂了头站在一边,再也不敢吱声。
那女子喝住阿诚,转向常一凡,继续追问:“到底是谁带你进来的?若是遭人陷害,最好还是直说。”常一凡想了想,慢慢摇了摇头:“我确实不知此处是什么地方,但是真的是我自己闯上山的,没有人带着。该领什么罪也只得我一身承担,怨不着别人。”
那女子目光锐利地看着常一凡,阿诚也大为惊讶,偷偷看他,刚一抬头,那女子两道雪亮的目光便向阿诚直扫过去,阿诚只得又迅速垂下头去,身形整整缩小了一圈。
“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不是本地人么?”
这话正问到一凡心坎上,他赶紧攀住话头:“我确实不是本地人,半个多月前才来到此地,暂居于山下小镇。”
“你上山做什么?”
常一凡终于逮到机会,开始长篇大论地编造起来:“只因数日之前在山下见到一位姑娘,心中念念不忘,饮食俱废,夜不能寐。又不知她的所在,只好四处探访。我已访遍全镇,一无所获,今日才斗胆上山。我也知道自己行为荒唐,被人抓住恐就是个死,可是此生若不能再见她一眼,我纵是活着,也跟死了差不多。若能葬身于此,得上天垂怜,哪日她芳踪经过,或许还能再往我的坟头看上一眼,我便死而无憾了。”
阿诚低着头不敢抬起来,只歪过脑袋用眼角瞟着常一凡,五官扭成一团。那女子闻言陷入长久沉默。
常一凡早料定了,大凡女人无不会被男子的痴情所打动,唯独这事不需适可而止,编得越是荒诞离谱越能打动人。压寨夫人也是女人嘛,自然也不会例外。果然——
“你想探访的女子,是何等模样?”
常一凡歪着头,一边想一边道:“大约十五六岁年纪,聪明伶俐、天真烂漫、言语轻柔、待人体贴,展颜一笑璨若春花,直让群山折腰、江河驻足。”
这番蠢话一说完,连一凡自己都不敢相信,刚才那些话真是从自己嘴里说出去的?他自己都被感动坏了,世上若真有那种看上一眼便叫人欢喜得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的美人,能看上一眼让我死了都行啊。此时那位压寨夫人的脸色却出乎意料地柔和起来:“你像这样找下去,恐怕今生今世也难找到。”
“不过难得你有这份心,我便祝你得偿所愿吧。”夫人说完又突然敛容发问,“真的无人给你指路么?今日之事我不责你,但是家有家规,若有人坏了山上的规矩,仍是要罚他的。所以还需请你明示。”
常一凡也正色道:“就算有人指路,那也是像夫人一样希望我能得偿所愿之人,擅闯禁地的人是我自己,一凡纵死也决不出卖恩人!”只听“咕咚”一声,旁边一直勾着腰低着头的阿诚一个站立不稳,摔了一跤。
那压寨夫人看了看一凡,又看了看阿诚,深思片刻,吩咐道:“天色不早了,我让人送你下山。这山上并没有你要找的女子,还请上别处打听去。我饶你无心之过,这次便放过你。不过山规森严,下次再让我碰上,便是你的死期!”说完便吩咐一声,“阿诚!”
“哦!”阿诚的嘴里像含了个汤圆,他刚刚爬起来还未站稳,只口齿不清地应了一声。
“送他下山,早去早回。吃完饭到祭堂来一趟。”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一路上两人各怀心思,都不说话。快到山脚时,阿诚才扭过头来啐了一口:“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要脸!”
一凡叹了口气:“怎么还是这一句?天鹅又是谁?”
“哈,装什么蒜?你说的十五六岁聪明伶俐天真烂漫色若春花江河倒流的,不就是亭亭么!你敢打她主意,老子先把你大卸八块!”
常一凡登时哑然失笑。亭亭?就那个麻杆似的小丫头?除了年纪靠点边,其他都是哪儿跟哪儿啊!他苦笑一声:“你不要又生事,刚才在你姑姑那里,我也算是给你留足了面子!”
“姑姑如果知道你上山是来找亭亭,你就算有二十个脑袋现在也回不去!”
常一凡“切”了一声:“那也是你叫我来的,想不到你竞如此歹毒,差我办完了事便设计要害我,我没做过什么招你恨的事吧?”
阿诚猛地停下脚步:“那还不是因为你是个大骗子!”
“骗——”一凡摇摇头,“我刚才在你姑姑面前要不那么说,今天还不死在你手里!”
“我不是说刚才那事,是另外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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