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天士》第20章


阿诚猛地停下脚步:“那还不是因为你是个大骗子!”
“骗——”一凡摇摇头,“我刚才在你姑姑面前要不那么说,今天还不死在你手里!”
“我不是说刚才那事,是另外一件!”
“哪里还有一件?”一凡彻底茫然。
阿诚满脸怒色,指天划地控拆起来:“就是亭亭为了大师兄要如何如何!你这编得也太离谱了吧,我和亭亭的武功都是家传,别说大师兄没有,二师兄三师兄四师兄都没有,师弟也没有!你当我是傻子啊!”
一凡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这件事他老早就有所怀疑,可是——他急忙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亭亭不是喜欢放风筝么?你见没见过有人在亭亭楼前挂了满树的风筝送她?”
阿诚登时啐了一口:“你白痴啊!我们这山上连十步路的平地都没有,如何跑得开?再说头顶上全都是大树,风筝又往哪儿飞?还放风筝呢你这个猪!”
只听“啪”的一声轻响,地上枯枝断裂,一凡一步踩空,登时骨碌碌一气滚了下去。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终于停了下来,常一凡艰难地睁开眼睛。一张眼便看见阿诚的脸,那脸上似有几分诧异,又有几分担心,更多的却是幸灾乐祸的开心:“你怎么搞的?”
一凡挣扎着坐起来,苦笑道:“你不是傻子,我才是傻子!”说完便笑了起来,笑声如同水上涟漪层层扩大,越笑越觉得苦,眼泪也迸了出来,最后干脆又重新一头倒在地上。
最后一片遮羞布,终于还是挂不住。
现在最好的结局便是自己眼前一黑,口吐鲜血,昏迷不醒。这样的话不知那个小骗子会不会觉得内疚?只恨自己的身体比想象中皮实得多,从山上滚下来都没晕过去,看样子她是不可能哭着向自己忏悔了。
刚才那个还含泪向他发誓说决不再骗他的人,又是谁?一凡本以为自己撒谎的本事已经到了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境界,岂料那小丫头才真真是惊天地泣鬼神的旷世奇才!以前爷爷告诉过他,内心最卑鄙最龌龊的往往都是些衣冠楚楚的正人君子。现在他又总结了一条教训:满口谎言的人往往拥有世上最清澈无邪的眼神。
转眼便成空,一切都是空!从第一句到最后一句,从头到脚,全是谎话堆出来的!连谎话还要编织得如此惊心动魄扣人心弦,什么绝对要冲破江湖第一大俗套的悲剧命运,什么决不愿向男人愚蠢的志向屈服,还有那棵美丽的风筝树!真不知一个小丫头脑子里能生出多少幻想,从那张小嘴里能吐出多少令人着迷的谎言! “喂,你发什么疯?”阿诚踢了他一脚。
“算了。”一凡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山下走,“算我怕了你,怕了你们全家!”
阿诚突然一把揪住他:“不行!难道说真有什么人?”他突然一阵紧张,难道亭亭真的跟什么人有了私情?他急忙道,“你不能走,你得跟我回去,我把山上所有的男人都叫出来,你给我找,必须把那个王八蛋给我找出来!”
一凡倒是呵呵笑起来:“别傻了,根本就没那个人。”这个阿诚也真笨,就算真的有,难道他常一凡会认识么?此时的他感觉分外清醒。谢宛亭接近自己只有一个再俗气而也再简单不过的目的,那就是套出师父的情报,对付北隆水斋。如此一目了然的事,自己为何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相信她,自己就那么喜欢被她骗么?
阿诚还在纠缠:“你敢不听?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大卸八块!”
一凡仿佛一具离了魂的空壳,任凭阿诚对自己又拉又拽。过了好一阵,他突然正色道:“阿诚,其实我可能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刚见到你时,我觉得你是一块习武的好材料,世所罕见,所以——”
阿诚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所以什么?”
“也没什么,我就是在指导你练功的时候,往里面加了点东西。”
阿诚大叫道:“会怎么样?”
“其实也不会怎么样。只要你日后一直乖乖听我教导,武功必定会大为精进,将来成为天下第一也未可知。若你不肯听我的话,恐怕——”常一凡说着,大叹了一口气。.
“恐怕怎么样?”阿诚目眦尽裂,一把揪住常一凡的领口,直将一凡的脸憋成茄子色。
一凡含含糊糊地说:“我、我不说,说出来你要把我大卸八块的!”
阿诚使劲一搡,将一凡推到地上,跳脚大骂:“你混蛋!你狠毒!”却又不敢真的动手。一凡满不在乎地爬起来,拍拍屁股,小声道:“还不都是给你逼的。”说罢一径走了。
其实根本没有的事。可是不这么说,阿诚还得跟自己没完没了地纠缠下去。这倒不失为一劳永逸的解决方法,看这混账小子还敢不敢跟自己作对。世间道理便是如此,弱小的被强大的欺负,愚蠢的被聪明的哄骗。阿诚被自己骗,自己又被亭亭骗。才三个人,便是一个小小的江湖。
第十四章 夜审阿诚
阿诚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会有吃不下饭的一天。坐在饭厅里捧着大碗,只觉得脑子里像灌了浆糊一样,手里捏着双筷子却一动没动。常一凡的话是什么意思?将来只能听他的话,按他的指点练功么?也就是说换别的师父或是自己修行都不成,会落得经脉寸断武功全失?
想到这里,阿诚只觉得全身发冷,将饭碗一推,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了出去。
早就知道常一凡不是什么好东西,却没料到他居然歹毒至此!自己这一辈子难道就要毁在他的手中?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找人商量一下?以棋盘寨的势力,说不定能有些应对之策。可是那样一来,亭亭的事不就全暴露了么?自己当初可是答应过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去的。阿诚突然想哭,要不是为了亭亭,自己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可叹亭亭还那么相信那个常一凡!
阿诚踉踉跄跄地向前走着,只觉两腿像灌了铅一样,恨不得马上回房躺下。可是,姑姑有令,还得先去一趟祭堂。姑姑也真是好哄骗,那么不靠谱的事偏偏就信了他的。为何女人都这么容易上当?那时姑姑要是杀了他就好了!想到这里,阿诚突然打了个冷战。若是常一凡死了,自己又会变成怎样?可恶!难道自己竟要一辈子做他的保镖不成?
阿诚就这样头重脚轻地走进祭堂,里面一团昏黑,一个人也没有。阿诚一屁股坐到地上,身子缩成一团,不一会儿便靠着供桌眯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眼前亮起来。抬起眼皮一看,姑姑手里执着一支蜡烛,背对自己,正依次点燃供案两侧的烛台。阿诚刚要爬起来,却听见姑姑幽幽道:“我哥哥嫂嫂都是胸襟开阔之人,一生从未算计过别人。纵然最后遭人陷害至死,却也无怨无悔,因为他们宁死也不愿变成卑鄙之徒。如今你变成这样,必定是我教导无方,将来九泉之下我要如何向哥哥嫂嫂交代?”
姑姑的声音依然平稳,阿诚却觉得好像被一把大铁锤砸在后脑勺上,百般委屈一齐涌上胸口,他翻身跪倒,大声哭起来:“姑姑,我做错了什么你尽管打死我好了,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你抬起头来!”
阿诚抹了抹眼泪,勉强抬起头。他现在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完全不明白姑姑为什么突然来这一手。
“我问你,今日带那个常一凡上山的是不是你?”
阿诚一个哆嗦。原来是为这事。刚才在一凡那里受刺激太大,这一茬他早就忘光了。
“是不是你?”姑姑又问了一遍。阿诚畏畏缩缩地点了点头。姑姑是个精明人,自己那点小把戏从来就逃不过她的眼睛。可是……
姑姑摇了摇头:“若说是恶作剧这也太过了。你这分明是想置人于死地啊!我自问从没教过你害人吧?”
“他是个什么好东西,死了才好呢!”阿诚小声嘀咕着。忽然想起来那混蛋万万死不得,死了自己可怎么办?一时间又两头为难起来。
“你在说什么?”
阿诚满心委屈,却一字也不敢辩解。他是姑姑一手养大,视姑姑如父如母,又敬又爱。现在被她这样责备,想死的心都有。
姑姑痛惜地看着他:“我听说你还学会了在外面招惹女人,你这么小的年纪为何要急于这些事?年轻时行为不检,将来只会终身蒙羞!”
“我再也不敢了。”阿诚大气都不敢出。
“你和亭亭都大了,也越来越不服管教了。两个人背着我生出多少事来!我刚听说前些日子亭亭在镇上的翠仙楼跟姜家大少爷大打了一场,把人的腿都打瘸了!这事你知不知道?”
阿诚第一反应便是将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但一碰上姑姑那两道凌厉如霜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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