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你心海过境》第20章


可一句话没有说完,宋灵灵的笑声就变成了惊恐的叫声,风突然间猛烈了很多,把轿厢刮得左右猛晃,她细瘦娇小的身体在晃荡中被甩出轿厢以外,秦程猛扑过去,没来得及握住她向下坠落的手。
“灵灵!灵灵……”
“灵灵!”
浑身冷汗地坐起来以后,秦程才知道自己这是做了一场梦。屋里黑暗一片,他咬着牙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赤脚下床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窗外仍然是黑夜,天还没有亮。不过有星光和城市的灯光,让他觉得真实了一些,心里那种后怕的感觉也渐渐消失。
怎么会做这种梦,那一天明明不是这样的,他和灵灵笑着闹着上到了山顶,在北风里又跳又跑地折腾出了满身汗水。可在他的梦里,灵灵怎么会……怎么会遇见这么可怕的事!
身上沾满汗水的粘腻感很难受,秦程打开窗吹了一会儿风,还是不舒服,干脆去洗澡。他把水温调得很低,闭着眼垂着头让水流静静地冲刷了很久,用温度来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段时间以来,确切地说是那次同学聚会之后,秦程觉得自己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以往很让他自傲的自制力正在渐渐消失,他不仅管不住自己的梦,也管不住自己的醒,睁开眼闭上眼,总有一道瘦削的影子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偶尔走近一点,但随即又绝情地后退,让他总也看不清。
非要这样折磨,非要折磨这么久吗……
秦程皱紧眉头,手掌用力抹了抹脸,关上水龙头,扯过浴巾一边擦拭身体一边走出浴室。
出来立刻听见床头柜上的手机铃声,过去拿起来一看,是大表姐的号码。他的心顿时一沉,按下接听键,大表姐带着泣意和浓重乡音的声音响起:“程子,你妈快不行了,赶紧回来吧!”
——以下接出书版——
第十章 代价
秦程到底还是没能和妈妈说上一句话,他赶回县医院的时候妈妈还没有断气,看样子神智也还没有完全不清。她躺在抢救室里的病床上,面色沉静地看了一眼自己亲生的儿子,然后果断地闭上眼睛,仿佛还叹了一口气,然后再也没有睁开。
秦程就坐在床边的凳子上,轻轻喊了一声妈妈,连夜赶回来,此刻正是天色未亮的清晨,抢救室里的窗帘都拉着,灯火通明,让他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妈妈脸上的皱纹和几乎白了一半的头发。他知道妈妈这一辈子过得都很苦,但是她为什么始终把她的苦难归罪给自己的儿子?秦程不明白自己有什么错,作为他来讲,在生命的最初根本无法选择自己的道路,如果有可能,他其实并不愿意像这样痛苦地活上三十多年。
在遇见灵灵的那些年里,他曾经庆幸过,更曾经感叹过,也许吃了那么多的苦,就是为了能在某一天路上和她相遇。可现在看来,连她也不过是命运捉弄人的道具之一。
医生和护士走到病床边,在大表姐和几位亲戚轻声的啜泣声中,把床单拉过了妈妈的脸。不知是谁的手在秦程肩膀上拍了拍,他没有回头,一直盯着妈妈脸的方向,不敢相信她的一切已经结束了。
一块白布而已,遮过去,就结束了?从此以后所有恩怨爱恨、痛悔怒哀,就都不会再来打扰了?
原来就这么简单,这么的……一息之间?
妈妈病了这么久,后事已经准备好了。秦城虽然和妈妈关系冷淡,但和亲戚之间十分亲密,大家都喜欢他,也都很同情他,都愿意帮他。几个舅舅接手操办了接下来的一切,秦程给高文洋打了个电话,交代了公司里的一些事情。高文洋在安顿好之后也赶了过来帮忙。按照家乡的风俗,人去世后三天内就要入土安葬。妈妈的墓地在小镇外,和外公外婆在一起,墓碑也刻好了,上头安了一张妈妈年轻时候的照片,照片上的她很难得地微笑着,笑得很好看。
三天里,秦程一共也没睡几个小时,只要睁着眼,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抽烟。终于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墓地里只剩下他和高文洋时,他这才鼓起勇气抬头看了看墓碑上妈妈的笑容。
高文洋以前一直反对秦程抽烟,这三天却是没有劝过一句。他从口袋里拿出烟主动递了根给秦程,还用打火机打着火,送到他嘴边,“我在大门口等你。”
秦程用力吸了一口烟,摇摇头,声音沙哑地说道:“不用了……我在这儿只会让她不开心。”
“小秦!”
秦程又吸了几口,把长长的烟柱吐出来,“走吧,我们回宁城。这几天我们俩都不在,得赶紧回去看看。”
高文洋关心地说道:“你开车行吗?要不要坐我车回去,回头让司机再来取车。”
“不用了,我没事。”
“小秦……”
“那……那也好。”高文洋又拍了拍秦程的肩膀,拿根烟陪他一起抽着向墓地外走。大舅舅挽留秦程吃午饭,秦程婉拒后向亲戚们道过谢,和高文洋开着车,一前一后地驶离小镇,驶上了通往宁城的高速公路。
即使在一个人的时候他也哭 不出来,不知道这样说算不算不孝顺,妈妈走了,秦程更多的感觉反而是解脱,为了他,也为了妈妈那段毫无意义毫无快乐的人生。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妈妈为什么恨他,那对妈妈是段地狱一般可怕的经历。因为他不是个在亲人们期盼中出生的孩子,而是被欺骗被伤害的活生生的证据。一个来自偏远穷苦海滨农村的漂亮女孩子,仅仅因为几句花言巧语就深深地陷进一场并不诚恳的爱情。学长只不过是出于猎奇心理,她却再也无法自拔,不惜牺牲自己的一切来挽留他,甚至于愚蠢荒谬地想到了孩子这一招。在那个念头,怀孕的女生自然只有被开除这一条路,回到家乡后仍然不死心的妈妈坚持着生下了两个人的儿子,但学长早已经忘了当初随口说出的誓言。未婚生子的妈妈从十里八乡好不容易才出现的一个大学生,变成了闲言碎语嘲讽讥笑的对象,从小就好强的她,大半辈子都只是乡村学校的一名民办教师,用一点微薄的收入养活自己和儿子,直到四十多岁才因为教学成果优秀好不容易转正并调入县中。
那个给了他生命的男人,后来偷偷地见过秦程一面,不论身材还是五官,两个人都很相像。所以秦程也就成了妈妈身边一场永远醒不来的噩梦。秦程还记得自己上小学那一年外婆抱着妈妈痛哭的样子,苍老不堪的外婆满脸都是眼泪,她用浓重的方言一遍一遍哭喊,当初叫你不要生不要生!生下来你又不管他!你生他干什么?干什么?作孽啊!作孽啊!外婆在哭喊的时候,妈妈就一直盯着他,那双眼神锋利冰冷,让他害怕,让他感觉如果有刀,妈妈肯定会握在手里向他挥舞过来。
全是一冷,秦程咬牙忍住一阵汗毛倒竖的凉意,双手用力握紧方向盘,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驱散脑子里这些可怕的回忆。一个人的车里太安静,随手按开收音机,听着里面随便哪个台放出的歌。这几年工作忙,也许是因为年纪大了,对当下流行的歌曲十分不了解,主持人说的几个歌星名字和放出来的歌都陌生的很,听在耳朵里也觉得更像噪音而不是像歌,无奈之下一抬手又把收音机关了,换成CD。他对歌没什么研究,这些CD都是助理随便去买的,有一些是高文洋送的,他通常看也不看,拆了封之后就放进车载CD机里,反正一次可以放好几碟,随便换着乱听,总能找到点儿能听的。
干净舒缓的前奏响起,唱歌的是个低沉温柔的男声,语言听起来很怪,不是英语,也不像法语德语俄语,听着一些音乐的细节,放佛带了点中亚那边的气质,估计是高文洋在外头瞎转悠时候淘回来的。听不懂,但是很好听,虽然说哀伤的时刻不适合再听哀伤的歌,可这种用陌生语言唱出来的歌,一下子就撞进了秦程的心底,慢慢地研磨在他已经很久没有愈合的伤口上,在麻木里研磨出一丝久违的痛楚。
三个多小时的车程里,几盘CD循环播放,全部转一圈,再次听见这首异国歌曲的时候,车已经进入宁城市区,驶到了他的公寓楼下。高文洋的车没有出入证,拿了张临时卡陪秦程一起开进去,停好车,又和他一起下车上楼。
秦程打开房门,看高文洋还要跟进来,不由轻轻一笑,“行了,我又不是孩子,不用你一直看着我。”
高文洋不由分说推开他,大大方方地换过鞋走进屋里,“干什么?过河拆桥?开这么长时间的车,我就不能在你这儿歇歇?你闻闻屋里这味,赶紧把窗户打开!教你少抽点烟,到处都是烟味!熏死了!”
秦程明白老友的好意,也实在是太累了,他现在急切需要的是一个热水澡,和一场昏天黑地的睡眠。洗完澡换上睡衣走出来,高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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