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兰锦》第25章


直到十数年后,我被他囚禁起来时,我方才知道,此时我错的有多离谱。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肯吃亏的人,既便他还只是个将及十四岁的少年。他这一身狼狈憔悴,也只是博取我怜惜的手段而已。等我真正了解了他这十几天里都做过什么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也是从这一次回来后,他的性情开始变得更加沉稳,心机日渐深了。
六年后,我收了第二个徒弟,也就是被我考量了六年,也是不急不燥等了六年的白苏毓。收他为徒的那一天,正好是夜锦从师十四载,艺成当归之日。
第三十章 出师
一个是以圣者继承者身份入门的重徒,一个是细心教予了十四载的徒儿,虽是入门于艺成两相不同,却是相等的重要。这一日,怎样来说都是一个值得庆贺的日子。
山中生活清苦,自是比不得外界物食丰余。既便如此,这一顿送行于拜师合而为一的食宴,在三人的齐齐动手下,也很是丰盛。
十几样精心准备的菜肴摆满了一张用百年老树木制成的饭桌,师傅一直珍藏着的陈年老酒,也被我搬出了两坛。这可是上好的女儿红,师傅要是知道了,指不定得多心疼呢。好在这样值得庆贺的日子并不多,心疼也只好忍忍了。
拍开了酒坛的泥封,浓浓的酒香,瞬时间充盈着鼻息嗅觉,若是真有酒虫,怕不被勾起来才怪。提着坛口倒满了酒,端起了酒碗冲着两人道:“今日对于圣者一门来说,当是个值得喜庆的日子。夜儿十四载苦练,终得艺成。为师甚感欣慰。”望着对面沉默着微垂着眼帘的夜锦,忆及他六岁时的幼稚乖巧模样,发自内心的一阵感触。十四载光阴转眼即逝,昔日的幼童,已是弱冠之年。小小的细嫩的身子,如今已挺拔伟岸。油然而升的自豪欣慰感,满满的充塞胸间。
“来,夜儿,为师敬你一杯,祝贺你艺成出师。”
夜锦端起酒,瞅了我一眼,仰头一口喝干了。冲我亮了亮碗底儿,凉凉的道:“徒儿也祝贺师傅,忍受了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自由了。”
“夜儿,你——”
“师傅不必生气,徒儿也就这么一说,不必当真。”冲我没心没肺的一乐,好似当真就什么都没说。
我轻拧眉心,想如平日般斥责他两句,转念又一想,这么多年被我训斥的惯了,想是心中也有些怨气,今日便要走了,就听他两句牢骚又能怎么样。如此一想,也就不太在意。随即转头向白苏毓道:“也同样祝贺白苏徒儿入我圣门,往后的数年及至十数时间,恐怕都要素和为师在这山中度过,还望徒儿勤学苦练,早日继承圣者之位。”
我话音刚落,还不待白苏毓有所回应,便听得‘砰’的一声,夜锦抓起酒坛倒满了酒,狠狠将酒坛砸在了桌上,力道之猛,连桌子上的菜盘子、酒碗子都跟着摇晃。倒满的酒晃洒出来大半碗,润湿了一大片木桌。
白苏毓和我一同俱是一脸讶异的望将过去,他也不在意,冲我们笑了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那笑容让我感受觉到了几分苦涩的味道。夜锦本就长的好,犹其是这两三年,越发的俊美。不笑的时候还好些,一笑起来还真是要命。那眉眼间肆意绽放出来的风流,便是我看了都觉得心跳漏了一拍。正像白苏毓对他的评价:“师兄好在是个男子,若是生成了女子,怕是妲已在世,看见他的笑容,都得买块儿豆腐回去撞死。”由此可见,他的笑容有多么魅惑人心。我曾暗自诽测,这天下间怕是没有几个女子能逃过得了他这勾搭诱惑人的魅笑吧?便是想勾搭名男子,若是他有那个心思,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好在我和白苏毓不在其中之列,并没被这样的笑容晃晕了心神,对他这突如其来不同寻常而又似克意压制的愤怒,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只是带着疑问的目光投向了该做解释的人。
连连喝干了三大碗酒,仍旧觉得不过瘾的夜锦,索性捧起了酒坛,仰头豪爽的灌下,一口气儿喝下去大半坛,方才止住。放下手里的酒坛,重重的坐了回去,眼眶不知何时已经红了,一如弃犬般委屈的冲着我嗫嚅道:“师傅,夜儿就要下山去了,你——会不会想我?”
别扭了半天,却原来是为了这个。我和白苏毓相视对看了一眼,皆是一脸了悟。都已经二十岁的大男子了,怎么还是这般的孩子心性。我暗暗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放柔了声音:“想,当然会想了。师傅把你由小带到这么大,当然会舍不得你了。只是,你已经二十岁了,学艺有成,该当是回去的时候了。身为讫兰国的皇子,理当为你的父皇分忧,也为国为民做些事情,这是你身为皇子的责任。”
“那——若是夜儿想你了,又或是你想夜儿了,那又怎么办?”打了个酒嗝儿,一张脸被酒气熏的红红的,过于幼稚的话,仿佛让他一下子又回到了六岁稚童时。
有多少年没见到他这个样子了?好像是他那次出走后回来,就一下子变得沉稳成熟了。也是打从那时起,再也没有跟我说过心事。虽说欣慰着他已然长大成熟,可偶尔也会有那么小小的失落感。到底是带养了多年的孩子,小时候又是那样的依赖,总是有些不太适应。
乍然又见到他小时候的稚气模样,一时间感触良多。念及他将要离开,心底不觉便软了。起身走了过去,摸了摸他的脑袋,一如小时候他做了恶梦,缩在我的怀中汲取温暖。轻扶着他的发丝,柔声道:“若是夜儿想念为师了,便叫人捎个信儿来,为师便下山去看你。”
“真的?”他抬起红红的脸,一如小时候受了惊吓,不安着睁大了湿漉漉的双眼看着我。
“嗯,真的。”我轻轻的点头承诺,不忍在那样单纯的眼中看到失望,混然忘却眼前之人已经不是六岁的幼童,而是年及弱冠的男子。
他再次笑了,心愿得遂喜悦的笑容。
我方始觉察是不是太过于心软?
白苏毓默声不响的吃着酒菜,偶尔别有深意的看看我和夜锦若有似无的笑。我假装没看见他眼底意味不明的揣测,面上波澜不兴。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时辰,夜锦走时已经醉了,两大坛酒,我和白苏毓只喝了少许,余下的尽入了他的肚腹。好在王宫里来的侍卫已经等候在山门外,扶着东倒西歪的他上了马车。临别之前,他掀起车帘,大着舌头冲我说:“你——答应了的,别——忘了——嗯——”大大的打了个酒嗝。
我看着他快像要醉死了,也不愿意再跟他罗嗦,挥了挥手道:“好,我知道了,快走吧。”
车帘放下,‘咕咚’一声,重物栽倒的声音。几乎是马上的就响起了呼噜声。
我磨了磨牙,眼看着一行人渐渐远去。心中竟然好似丢掉了什么珍贵之物,一阵阵的失落。站在原地不动,目光久久不肯收回。
白苏毓走至我的身边,轻声说了句:“师傅别难过,小夜走了还有我陪着师傅晨昏共度。”
我扭头看他,在他一惯狐狸似的笑容下,无语。随即,淡然道:“白苏徒儿准备好了吗?那就开始吧。”纵身一跃,扯断旁边树上的一枝滕条,敲打了下空着的手心,扯出一记笑:“要知道,为师可是很严厉的哟。”
白苏毓立时敛了笑,身子狠狠的抖了抖。
吾心十分喜悦!
第三十一章 下山
莫约月余后,夜锦派人捎来了书信,信中先是说归程一切顺利,让我勿要掂念。紧接着便是一番思念慨叹之词,直道虽是离开时日尚短,于他来说却是度日如年。宫中虽有美食软枕,却总是比不上吹着山风饮着清露来得舒畅。尤其是每每想起我,更是食不滋味,睡不安枕。问我是否也有着同他一般的思念?结尾还不忘提醒我,是我亲口承诺的,只要他捎信来,我便会下山去看他。同时亦不忘拿了顶大帽子扣在我的头上,那就是做人要诚实守信,师傅不能欺骗徒弟。
看完了信,我开始有些后悔当时太过心软,不该那样答应他。这下好了,将将才下山一个月,书信便已经捎来了。算算时间,也不过就是他刚刚回到了皇宫,估计连十天都不到,就开始动笔了。真不知该拿他的任性说些什么好。
见我折起纸信沉声不语,白苏流便道:“想必是夜师兄着实想念师傅想念的紧,否则也不会派人连夜送信来。想他六岁时便被师傅带回了山上,这些年来身边除了师傅也没有什么人。心里想着的,眼里看着的也唯有师傅一人而已。冷不丁的这一回到宫里,身边呼啦围过一帮子人,却唯独没有熟悉的那一个。那种失落的滋味儿,怕是不太好受。”
我睨了他一眼:“他如何想,你又知道了?莫不是这些天累你累的不够,平白空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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