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雨惊仙》第44章

千招万式，成竹在胸！
丁老头就是这样一个变态！
小雨匪夷所思的闪避之法正中丁老头下怀，对于痴迷功法半辈子、精研元技数十年的资深行家而言，见识到毕生难逢的精妙身法，犹如嗜酒之徒突见佳酿，贪吃老饕忽闻肉香，怎肯舍却如此良机。丁老头数番思忖，终于想出了一个两全之策——先拿小雨试招，待到小雨抵挡不住时，再出手擒下，讨要解药。【注三】
试探之下，小雨果然未让他失望，巧妙身法层出不穷，丁老头大感快意，如同畅饮陈年佳酿，通体舒泰。见小雨时而出错，便忍不住出言指点，内心隐隐期盼小雨永远不要败，这样自己就能见到更多的妙招了。
每当小雨听从指点，并举一反三，安然脱困时，丁老头更是喜笑颜开，乐不自禁，对小雨竟是越看越觉顺眼，越看越觉喜欢，恨不得立时将胸中所知身法尽数传授给小雨。
可怜的小雨如若知晓丁老头的‘险恶’用心，必定哭笑不得，大呼冤枉。
丁老头口中的‘灵鹿九踏’、“飘雪穿云”、‘百鬼夜行’、‘一叶知秋’，他一个没听过，他施展的只是自己领悟的游龙步。
元技最初的灵感，皆是源于天地自然。各大门派的元技传承千秋万载，历经无数惊采绝艳之士的增补修正，终成经典。
裂云剑圣沈放，一代宗师，他的自创绝技游龙步，本就是博采众长、去芜存菁之作，小雨因缘习得，已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之上。
连云山脉，日夜苦修，天资聪颖的少年仰首望天，低头观地，师法无尽自然，以天马行空般的领悟力对游龙步进行了全新的推衍，正如无数前辈先贤当初创制门派元技一般。两者高下虽有别，本质却无异。
修真大道，殊途同归。夹杂着小雨心血结晶的游龙步，与各大门派的身法元技，在细微之处，呈现出了一些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巧合。
若是普通修真者，初遇游龙步，只会觉得眼花缭乱，仅此而已。偏偏丁老头胸中元技浩如烟云，仅凭两三分形似，便硬生生将小雨的游龙步与各大门派的成名身法牵强附会、生拉硬拽到一起。
于是，在丁老头眼里，小雨就变成了学贯正邪、无所不能的天才少年！
丁老头的攻势时缓时急，机变百出，小雨心无旁骛，不敢有半分疏忽。丁老头的絮絮叨叨，小雨初时听来，大感荒谬，心下不以为然，直至连连中招，险象环生，方才发觉丁老头所言，句句至理，当即依言而行，顿生立竿见影之效，屡屡避开丁老头狂风扫叶般的攻势。
“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
“藏拙于巧，用晦而明，寓清于浊，以屈为伸。”
默念着游龙步三十二字总诀，丁老头铺天盖地攻势逼临的一瞬间突然变得极其漫长，漫长的足以令他慢慢沉淀、慢慢退守，退进一处黑而幽冷的静谧空间，仿佛天地之间再无一物，声音、灵觉、痛楚……通通消失不见，只剩下那三十二个大字，灿若漫天星斗，响如黄钟大吕。
连云山脉数月苦修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不停的翻滚、浮沉、交织，疾如走马，而后惊涛拍岸般涌向那三十二颗璀璨的辰星，瞬间消逝不见，一股神秘而玄奇的气息在脑海中弥散开来，小雨豁然有悟，面露微笑。
原来如此！真正的步法原来是这样的！
“臭小子！坏笑甚么？看我这招……咦？！”丁老头心思敏锐，洞察秋毫，立时出言叱责，语出一半，微张的嘴竟越张越大，再也无法合拢，喉咙连连耸动，后半句被硬生生掐断，双眼死死盯着小雨，满脸不可思议。
在丁老头的灵觉中，小雨的气息突然间变得虚无飘渺起来，似乎要与空气融为一体，淡然而难以捉摸。衣衫褴褛的少年分明站在那里，入眼可见，灵觉扫视之下却空无一物，丁老头难以置信的揉了揉发胀的双眼，不信邪的驱动长索当头兜下。小雨微笑不减，不疾不徐，未卜先知般朝东北角斜退半步，呼啸的长索贴面扫过，却未伤及小雨分毫。
小雨物我两忘，脚下信步而行，口中轻声念诵：“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体迅飞袅，飘忽如神。神光离合，乍阴乍阳；辣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竟然不再理会丁老头的攻势来路，自顾自的左上右下，斜进直退。丁老头法诀越使越快，真力越催越强，长索破空之音不绝，地上沙砾随索而起，又被绞为粉碎，飞沙走石之间，小雨闲庭信步，安然无恙。
百余招转眼即过，丁老头招式数番变幻，却总是与小雨的身形差了一寸半寸，招招落入下风，憋屈的感觉让老头几欲发狂。
“这……！他妈的！”老头死命的揪着花白的胡须，嘴巴大张，嘴唇颤抖，呼哧急喘，如同一头暴怒的河马，瞪视小雨。
“落日火卫！都给老子出来！”
周围数十丈内，几簇茂密草丛倏然绽开一阵阵轻微而诡秘的波动，长草起伏之间，十几道黑影现出身形，不动声色，以潮水之势合围而来，行动间动作整齐划一，显是训练有素。
小雨一凛，脚步微显迟滞，丁老头寻隙而进，长索一化为六，毫光闪闪，疾点小雨六府。小雨先机已失，避无可避，只觉全身一麻，体内真元顿时凝滞如冰，无法流转半分。
元力被封，打也打不过，躲又躲不了，小雨索性放弃抵抗，静立不动，冷眼望着丁老头一步步走至近前。
【注一】　舞勺之年，指的是男孩13—15岁之间。
【注二】　元技，顾名思义，泛指所有使用真元催发出的攻击、防御、闪避技能，掌法、剑法、身法，皆属于元技。
【注三】　饕，念“tao”，与“涛”同音。
【第0046章】 天道唯心　＇本章字数：2806　最新更新时间：2014…05…26　17：58：29。0＇
“臭小子，你……你！”丁老头绕着小雨团团乱转，右手指着小雨，哆哆嗦嗦，好几次差点戳到小雨鼻尖，两眼血丝浮露，神色狰狞而疯狂，又隐然透着些许痛苦。
死老头发什么疯？橘皮黄脸近在咫尺，小雨既感诧异，又觉毛骨悚然：“老头，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丁老头咬牙切齿，一字一顿低声咆哮：“你说怎——么——了？”
小雨不明就里，挠了挠头环顾四周，满脸鄙夷：“老头，你胡子一大把，竟然以老欺小，以多欺少，好不害臊！”
“你你你……你好……！”丁老头两腿发软，身子一个趔趄，差点跌倒，摇摇晃晃起身，狂躁的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冷不丁跨前半步，一把揪住小雨胸前衣衫，低头俯睨，鹤发鸡皮的老脸几乎贴着小雨鼻尖，“你你……你说，你是怎么做到的？啊！？破魂六绝，那可是老夫的破魂六绝啊，你也能躲？嗷呜……”
“哦，你说这个呀！”小雨歪头沉吟，无辜的语气带着某种流水随心的浑不在意：“坦白说，我自己也不明白，好像躲着躲着就习惯了……，这还多亏老头你的指点呀，嘿嘿！”
丁老头仿若被迎面重击一掌，白眼连翻却只看到满眼乱冒的金星，呻…吟两声，一屁股坐倒在地，彻底崩溃。胸口气血翻涌，几欲作呕，他却丝毫不顾，脑中兀自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几个字，苍白的嘴唇微微翕动：“躲着躲着就习惯了！就那么躲着躲着就习惯了！躲着……就习惯了……”【注一】
少年平凡无奇的面容近在眼前，平静闲适，云淡风轻，丁老头恨不得一拳过去，打他个鼻青脸肿，青面獠牙，面目全非。自己数十年皓首穷经，却不及这少年一朝顿悟，太没天理了，莫非自己的资质真有那么差吗？
“我一生为求大道，付出了多少代价！难道老天派此黄口小儿取笑我，这数十年来都白费了？”
“我不服，我不服！老天，你怎能如此待我？怎能如此待我？”
丁老头仰天长笑，声若嚎哭，神情恍惚变幻，一时愤怒，一时艳羡，一时无奈，一时苦楚，百感陈杂。巨大的挫败感将他深深沉陷于自己的心魔之中，难以挣脱。落日火卫被丁老头突如其来的狂态所慑，俱都寂然默立，不敢作声。
小雨始终不太明白丁老头的狂态因何而起，他机缘巧合之下偶获先天火身，卓绝资质来的如此轻易，自然无法理解资质平庸者的那种畸零的绝望，但看到丁老头由怒而乱，由乱而狂，直至丧魂落魄、如哭如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