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雨惊仙》第45章

小雨始终不太明白丁老头的狂态因何而起，他机缘巧合之下偶获先天火身，卓绝资质来的如此轻易，自然无法理解资质平庸者的那种畸零的绝望，但看到丁老头由怒而乱，由乱而狂，直至丧魂落魄、如哭如诉，虽不知何处得罪了他，却由衷的替他感到难受。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去面对先前那个狂傲不羁、神采飞扬的丁老头。
山风幽然轻吹，带动丁老头的花白胡须随风飘舞。不知过了多久，丁老头喟然长叹，神色一路由错愕、愤怒、无奈、迷惘，终于归复初见时的平静，仿佛先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资质天定，人各有命，我自痴心不改，一心追寻大道。
成败无常，我只求仰无愧于苍天，俯无愧于大地。
天道苍茫，唯心而已。
骤然而来的打击，最终并未将这位华发苍颜的老人击垮，反而将他的向道之心磨砺的越发坚定和稳固。资质平庸又如何，终生无望金丹又如何，他依然是他，依然是落日山庄那个独一无二、缺之不可的丁晨飞，驭物九重巅峰的丁晨飞。
一抹赤红随风飘近，晶莹闪亮，丁老头不以为意，随手拂去。
“嘭！”那抹赤红速度骤增，不退反进，逆着袖风，一头扎进丁老头怀中，四散炸裂，耀目的赤芒立时将丁老头席卷进去。事出突然，十数名落日火卫鞭长莫及，有心出手救援，已然晚了一步。
“啊！……”光华闪烁中，丁老头闷哼一声，身形暴退。
众人凝目望去，均是忍俊不禁，就连远处的女孩也扑哧一笑。丁老头披头散发，满面焦黑，飘逸的长须早已化为乌有，光溜溜的下颚寸草不生，长袍的袖子也消失无踪，露出青筋暴起的瘦黑右臂，胸前的长袍直接被炸开一个大洞，瘦骨嶙峋的胸膛若隐若现。这番怪异模样，与先前的威风凛凛，实在不可同日而语。【注二】
小雨强忍笑意，心中快慰无比：“小兽！好样的！能看到老头如此狼狈模样，先前挨的打都算值了！真是痛快！”
“不过丁老头也当真厉害，这红色气泡的威力，连百年巨蟒都抵挡不住，他却只掉了几根胡须，破了一件长袍，身上半点伤也看不到……”
“小畜生！连你也敢欺负老夫！”丁老头彻底被炸懵了，过了好一会儿方才醒转过来，狂吼出声，振臂而起，彷如愤怒的雄狮，扑向几丈外的草丛，含怒一掌拍下。蓬勃的真元汹涌而出，碧绿的草丛瞬间转黄，继而枯黑，顷刻化作飞灰。
“吱吱！”小兽失了藏身之地，仓皇窜出。丁老头屈指成爪，一把将小兽拎起，手掌坚如铁箍，慢慢收紧，小兽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吱吱，吱……吱！”小兽的叫声由急促渐渐转为虚弱，断断续续。
“死老头！住手！”小雨心急如焚：“杀了它，你徒弟也活不成！”
丁老头怒意稍敛，微微一滞，不理小雨的怒吼，将目光转向远处躺在地上的少年，盛怒的脸上不自禁涌出一丝怜爱。
“丁爷爷！这小兽好像可以解毒！”女孩唯唯诺诺的靠近，小心翼翼的提醒。
她印象中的丁爷爷，和蔼可亲，性似顽童，从来不会生气。今日亲眼目睹丁老头暴怒的样子，委实心惊胆颤，“小影以后千万不能惹丁爷爷生气！丁爷爷生起气来，比爹爹更加可怕！”
丁老头神色数转，望了望手上已经无力挣扎的小兽，轻叹一声收了力气，将小兽掷还小雨，挥手下令：“带上这小子！回庄！”
“死老头，你要带我去哪里？放开我！”
“嘿嘿！这可由不得你，乖乖跟我走吧！”丁老头伸手捋须，却捋了个空，再望望光秃秃的右臂，忍不住就想一脚踢飞眼前的可恶小子。
“死老头，你杀了小兽，我跟你拼了！”小雨目眦尽裂，作势欲扑，却被丁老头一只手牢牢摁住：“吼什么！它还没死呢，你再聒噪，老夫不介意杀了它！”
“你试试！杀了它，你那宝贝徒弟也别想活！”
“臭小子，你……！”
一时之间，空中回荡着“死老头”和“臭小子”的亲切问候。
“还笑！谁要是再笑，今日夜狼啸天箭训练时辰加倍！”丁老头黑着脸，跟在队伍的侧翼。
“嘶……”众火卫倒吸一口凉气，连忙闭嘴，低头疾行。
众人真元充沛，行动甚为迅捷。少年中毒昏迷，由落日火卫轮流背负，小雨元力被封，任由丁老头牵手而行。
丁老头不知使的何种身法，轻飘飘宛如御风而行，一步跨出便是两丈左右，地上平坦如昔，不留半丝痕迹。小雨只觉一股柔和的真力从丁老头手中传出，经左膝的青木之府、右膝的厚土之府，窜向脚底涌泉穴，化作一团柔软的云状气垫，稳稳托住自己脚掌，只要稍稍用力，便能窜出好远，毫不费力的跟上丁老头的步伐。
心中暗自佩服，忍不住侧头仰望，丁老头衣衫破碎，形貌狼狈，但步履起落之间，却不带半分烟火之气，仿佛一位高冠博带的上古仙人，衣袂飘洒，于九万苍穹之上御风弄影，挥袖之间，清华之气四溢。
众火卫目眩神迷。
“二哥！丁长老这使的何种身法，为何这般好看？”有人忍不住问。
被称作二哥的中年火卫微微沉吟，笑道：“小七，你这么问可就难倒二哥了。我们兄弟几人所学身法俱为夸父逐日，丁长老现在所使身法，我也不认得，但显然比夸父逐日更为精妙！”
“长老心中所学，实在渊博！我甚么时候能学到如此神奇的身法呀！”火七仰天长叹，目露憧憬。
“白驹过隙！”有人接过话茬，语气清冷而笃定。
【注一】　翕：念“xi”，与“西”同音。
【注二】　颚：念“e”，与“饿”同音。
【第0047章】 巨石之森　＇本章字数：3141　最新更新时间：2014…05…26　18：40：10。0＇
两人循声扭头，一名黑衣火卫正背负着中毒少年踏沙前行，起步轻快，落地稳健，身形稳迅兼备，从容不迫。
黑衣火卫身后，娇小的身影紧紧相随，正是女孩小影。她心忧少年伤势，毅然拒绝了丁老头的引领，形影不离的陪在少年身旁，无奈真元不继，此刻已是满脸潮红，气喘吁吁，却愣是一声不吭，半步也不肯落下。
火七惊喜莫名：“大哥，你识得这身法？”回应他的却只有沉默，黑衣火卫似乎懒的多吐一个字，火七平白讨了个没趣。
“每次都是这样！阴阳怪气，话说半句……”火七不满的撇了撇嘴，发出几声低低的牢骚。那大哥耳力甚是灵敏，回头冷冷直视火七：“整整半年，你的夸父逐日依然停在第五重！似你这般心性和资质，就算给你周天十方步，你学得了吗？”
“你！……哼！”火七被戳中软肋，登时语塞，面对夸父逐日第八重的大哥，他实在是底气不足，清瘦稚嫩的脸上浮出一丝羞怒。“知道名字有甚么了不起……有能耐自己使出来……”嘴上虽不敢明言，心中却兀自软弱的抗辩着。
“白驹过隙，一听名字就很厉害，至少比夸父逐日气派多了！远古传说中，那位逐日的夸父前辈可是活活累死在半路上的，惨啊……”怨念瞬间又被一堆乱七八糟的杂念淹没。
“周天十方步乃上古天书残篇，天道六卷隐世上千年，我辈早已无缘得见，大哥说的有点远了啊……”火二见两人起了争执，笑着出声调解。
“火一！火二！火七！都给我闭嘴！一群丢人玩意儿！夸父逐日？呸！连个半大孩子都追不上！”三人语声虽低，却难逃丁老头耳目。丁老头莫名其妙输给小雨，本已窝了满肚子的火，又听得三人坐井观天，无端争执，当即破口大骂。
三人平日没少挨丁老头的训骂，早有应对之策——屏息凝神，做俯首认错状，不解释，不反驳，任由骂声左耳进，右耳出。
“骂吧！骂吧！骂累了自然就不骂了……”火七低头祈祷，一副诚心认错、洗耳恭听的乖巧模样。
“看来丁长老着实气的不轻，不过那少年也着实厉害，逼得长老连破魂六诀封字诀都用了出来，与他的身法相比，夸父逐日还真是……唉！……以后得加倍努力了！”忠厚老实的火二埋头深思。【注一】
“从哪里冒出来的奇怪少年，竟然会那么多的身法，简直和丁老头一般妖孽！不知是哪位高人，竟能教出如此惊世骇俗的弟子！为保万无一失，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