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妆初好》第22章


是呵!从头至尾妃夷姐姐都只是想报复她,想看她痛苦,想看她绝望——尽管她们本是骨肉至亲。但,有些爱是与生俱来的,如同有些恨——妃夷姐姐恨她,恨她入骨。所以费尽心思让她爱上水沐清,并在刻骨铭心的相爱之后不得不承受相望天涯的痛苦……
可是妃夷姐姐,你究竟又是何苦?明明也是那样深那样切地爱着那个男子啊,明明,从来就不曾搁浅过对他的思念……
“想哭就哭吧。”南何别过脸淡声道。
“呵呵,南何你道,我们该去哪边隐居好呢?”眉玺却是笑得媚如春水。
“哭出声来也没关系。”
“嗳,我想找一个开满梅花的地方,可好?”眉玺越发笑得欢快。
“他已经……听不见了。”
“……”眉玺死死地咬紧下唇,先是竭力隐忍着的破碎的哽咽,直至疲惫的眼眶早已盛不下泪水的重量,便再也忍不住抱着南何的肩膀失声痛哭起来……
两个多月之后,春满人间,苏州城内霪雨绵绵。红墙绿瓦围的是豪宅阔苑,几颦翠叶压着新枝,颤巍巍打落了一地杏花。水府书斋内,雕螭香案端书香盈袖,案前有一杏袍男子抵额小憩。他的眼帘下留着一方黯淡的青影,显然是许久未曾好好歇息过。
不知何时,半敞的房门边有道人影挡去了光线,“您的茶。”
来人不行礼,不事主,却只有这三个字,轻轻巧意。
水沐清眼睫一颤,蓦然睁眼时,一只白底青花瓷杯已经隔空飞来,气势凌厉,但——没有杀意。宽袖一抬,他已稳稳接住茶杯,笑意漫上眼角,客客气气,“何方高人?”
“先喝茶。”声音里透出几许曼妙的笑意,音线媚如斯,乍听会以为是哪家的闺女来寻郎——偏却是个男人。且是个……脂粉味儿满身的“娇”男人。
是他!知晓了对方身份,水沐清爽快地将茶一饮而尽,“好茶。”他朗声笑赞。
“你是否太过相信你头上的玉簪了?”男人斜靠着门棂,手指漫不经心地缠绕起自己的长发,“不怕我下的毒是连它也试不出来的?”
水沐清眸中神色微冷,笑意却是不变,“你似乎很了解我?”竟连他头上的玉簪能试毒也知道!实然,水家子孙皆有灵玉随身——他自己随的是青黄玉,专试毒。二妹沁泠随的是墨玉,专通兽语。而三弟源沂随的是紫玉,专应魔性。
男人不以为然地笑笑,“别太自信,七年前‘龙醉引’和‘凤舞萱’两者相融滋生出的毒性可不就没试出来?”将对方脸上掩饰不住的震惊看在眼里,他又笑,却没有轻蔑之意,“你从前就很理智,理智到……有那么点绝情。你曾说……男儿当以家业前途为重,儿女情长才是其次。不是吗?”他喃喃的语气像在自说自话。
水沐清的眼睛眯狭起来,“江湖上皆传上古倾昙的主子‘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我原以为只是浮夸之言,今日一听才知果然不虚。”衣袂盈风鼓胀起来,他的真气已在掌心凝结,“阁下今日亲自登门不会只是想跟水某叙旧来的罢?”
“谁道不是呢?”男人摇头,声音里的笑意却像是叹息,“我只是,想请你喝杯茶而已。”他突然扬手,还在香案上的茶杯竟刹那飞旋而起,不等水沐清出手相拦便径自破窗而出!
水沐清神色一凛,忽闻背后有风劲烈,本能地移身半步,那飞回来的茶杯便巧巧地从他的耳畔擦边而过,里面盛着满满一杯雨露——分明是在挑衅!
“御回!”水沐清便在瞬间破掌而出,掌劲如铁!顿时便闻“砰”的一声脆响,茶杯受震在半空碎裂开来,青末四溅,杯中所有的雨露迎面泼上了男人一脸。
“你——”水沐清陡然皱起了眉,这个男人——明明内力在自己之上,却不回击,甚至连躲都不躲?究竟是故意,还是……而下一刻,他的眼神便在望见那张褪尽脂粉下的容颜时彻底凝固!
那张脸——那样熟悉的眉目,包括那似怨似嗔的眼神,怎么可能是——“妃……夷?”他浑身大震,连连往后退了几步,而那震惊又在瞬间转化为不可遏止的愤怒,“你究竟有何目的?为何要易容成她的模样?”妃夷已经离开了啊!可他竟连亡者都不放过?
“雒昙,你忘了。”男人直直望着他,唇角有笑,语气却是说不出的苍凉。
水沐清的身体陡然一僵。能用这样的神情,这样的语气唤着他的字的人……只有妃夷啊!不不——不可能!他吃力地按住额心,脑海里的却只剩了他瘦长的身骨,凸起的喉结以及平坦的胸膛……哈,简直荒唐至极!眼前的“妃夷”——根本就是个男人啊!
“雒昙,这七年来,我不曾忘去过有关你的一切,包括你写的诗,包括你说的话,包括你身上最敏感的地方……统统都,记得清清楚楚。”唇角勾起自嘲的笑容,杜妃夷转眼望向窗外阴霾的天,仿佛那一瞬,所有坚定不催的信念都被这磨心蚀骨的春雨湮没,“我原以为,你也可以做到像我这样,记得我亲手沏的茶……你明明说过,我杜妃夷沏的茶绝世仅有,是任何人也模仿不来的啊……”
她突然仓惶失笑,“看来是我错了,是我将自己幻想得太伟大,是我,将你的爱幻想得太深——”她神情一滞,复又茫然,“或者,你的爱也可以如我那样深,但……不是对我。”转而对上他的眼,她的笑容突发柔媚到不可思议,“雒昙,你已经不爱我了。”
是了,这个男人——这个曾为了自己而悲痛欲绝的男人,如今已心有他属。
“雒昙,你已经,不爱我了啊……”杜妃夷又兀自重复了一遍,仿佛一瞬之间便看破了红尘所有。原来当爱崩落,连同所有的恨在此刻也变得毫无意义,她忽然竟再也恨不起那个女子——她的妹妹,眉玺。
然而对她的恨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是七年前不得不让她和自己心爱的男人共赴鱼水之欢?或是十六年前看见爹娘瞒着自己悄悄将那个绣囊塞给她,并说要带她去庙会见见那首富水家的两位少爷?还是更早,更早——就在她出世的那年,当全府梅花迎寒而开,被视为大吉之兆,又当那云游四海的瞎眼道士说出那句——“妹妹长大后必将夺走姐姐所爱”……
所以在眉玺刚满周岁时便动了邪念,趁着爹娘离家时想将她投入井里,不料却被方巧路过的戚总管发现救下了她——便也因此恨上了这个敦厚耿直的男人……
而等眉玺慢慢长大,她更惊恐地发现,妹妹的聪明才智根本不输给自己,尤其心算能力极佳!偏又格外乖巧,从不与她争宠,反而更讨大人们的喜欢,于是心中的嫉恨便越发不可收……所以在眉玺五岁那年,就在一家人兴致盎然地去往庙会的路上——自己故意借口带她离开,然后将她推下万丈悬崖,并取走了她身上的绣囊……
外人只道是姐妹俩不幸失散,又岂会料到做姐姐的才是真正的凶手?
却不想,她自己的一生,便也在那一年彻底改变!就在她将眉玺推下悬崖之后——
“小小年纪就心狠手辣,是块习武的好料子。”迷蒙的山雾里,不知是谁的声音传入耳际。
十一岁的杜妃夷循声回首,看见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翩翩然立于崖端,看不清她的容颜,阴恻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你是何人?”她不畏不惧,反而端着一骨子的骄傲。
“乙子年、乙子月、乙子日、乙子时。”蒙面女子忽然笑得开怀,但那笑声却如同她纤细无骨的身子般,有一种说不出的鬼魅,“本尊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哈哈……”
杜妃夷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似乎这才察觉到近在眼前的威胁,这来路不明的女人怎么会知道自己的生辰?
“好娃娃,只要你替本尊保管好它,本尊便可以给你十年倾城绝世的风华,如何?”蒙面女子的笑容幻化成一种诱惑,且这诱惑轻而易举便掳获了她的心,而后便见对方从怀中取出一本破旧的绿皮簿子递给她,“记住,千万不要看里面的内容,更不要偷学哦。”
……
直至蒙面女子的身形诡异地消失在山雾中,杜妃夷倏地很想好好研究一下手中的神秘,便见簿子封面上写着四个霉青色的篆体:蚕衣神功。
冷笑一声,杜妃夷又毫不迟疑地翻开至下一页。
“哼,你不让本小姐看,本小姐就偏要看!”
“你竟练了蚕衣神功?!”
听着杜妃夷轻描淡写的回忆,水沐清颤抖着问出这么一句。刹那之间,所有矢志不渝的盟约都被颠覆,连同从前那些深埋于心的缅念也在此刻轰然瓦解……
然而他又要如何去相信——妃夷,是眉玺的亲姐姐啊!怎么竟成了一心想要害她的人?
“我当时自恃才高,醉心武学,又岂会料到这蚕衣神功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