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桑探案之活尸 - 程小青》程小青-第27章


我带着微笑,答道:“我还没有这样的幸运,我只间接地消受了三声‘玉哥’!”
“怎么回事?”霍桑拿着纸烟,目光灼灼地注视着我。
“包朗,你还卖关子?”
我难得掌握的“关于”到这里也已“卖”到了顶点,势不能再拖延下去,就将
打电话给冯雪蕉的事据实告诉了霍桑。霍桑全神贯注地听我说完,又低头想了一想,
忽而立起身来。他丢了纸烟,背负着手,在办公室中踱着。一会,他在书桌前站往,
拿起了那张我所写的结论,心不在焉地翻弄着。
“包朗,局势一定要有变化哩。你的电话无疑地已引起了冯雪蕉对于秦守兰的
怀疑,甚至嫉妒。她势必要质问徐之玉,徐之玉就会知道他和秦守兰的秘密已经被
人发觉。”
“如果如此,你想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这还难料,至少他会加强他的戒备。”霍桑紧蹙着双眉。
“我们早晨已经领教过了,你难道还觉得他的戒备欠充分?”
“他或许要做一番更周密更彻底的布置,使我们更难着手。包朗,你这一回事
未免急于贪功而近乎冒险。”
这两句批评,我在理智上自然是应当接受的,但是我的感情却又处于对抗的地
位。我静悄悄地吸了几口烟,带一些含有意气的声调回答:“那末,今夜里我还有
一种更近于冒险的举动哩。现在我索性告诉你,让你下一个总评语吧!”
我将刚才在金山路上经历的事情,从头至尾地说了一遍。霍桑果真现着惊惶的
神气。他听我说到我瞧见第二宅洋房门前的那个穿深蓝色长衫、戴草帽的人时,他
的眼光闪闪地转动。他把手中只是玩弄着而从未发表过意见的两张结论纸重新丢在
书桌上面,交抱着两臂,紧张的目光凝视着我。我默揣他的神气,这一次评语一定
会比上一次更坏。可是一个意外的岔子破坏了他立即批评的机会。
前门上一阵琅琅铃声,急促而又拖长,在静夜中很刺耳;铃声刚停,跟着的是
一阵子用拳头敲门的声音。
时间已近十一点了,这来客竟双管齐下地敲门,可见一定有着特别紧急的事情。
霍桑本靠着写字桌站着,他突的立直了身子,向门外倾听。我也从椅子上立起身来,
听得施桂急促的步声,从后面奔出去开门。
“哎哟!不好了!”施桂惊呼。
霍桑仿佛楞了一楞,急忙伸手到裤袋里去准备手枪,同时向我努一努嘴。我因
着这个暗示,也立即采取同样的举动。霍桑首先开了办公室的门,直奔出去。我也
紧紧地跟在他后面。前门已开了一扇,施桂伏在门背后发颤。霍桑的寓所前本有一
盏电灯,我从南道里面向外瞧视,门外却空虚无人。
施桂又大声惊呼道:“炸弹:炸弹!……”
我本要走向前去,霍桑张着左臂向我一拦,叫我后退,我顿时停步。霍桑自己
也向旁侧里的那方草地上一闪。
“施桂,快走过来!别站在那里!快!”
我定神一瞧,正当前门的阶石上面,有一个黑色椭圆形的东西,模样儿真像个
炸弹,安稳地横在阶石上,毫无动静。霍桑略一踌躇,便蹿前一步,跳过了阶石,
在人行道上站住。我也模仿着同样的动作,向马路的左右一瞧,除了远远地有一辆
黄包车外,竟不见那放炸弹的人的影子。霍桑定一定神,走到阶石前面,楼着身子
仔细瞧了一眼,便回头向我安慰:“包朗,别慌,这东西不会伤人。”
“是假把戏?”
“不,真是一枚手榴弹,但是那条保险的安全钢丝依旧扣着,不会炸。”霍桑
蹲下身子,再细细看了一看,又说:“这东西是给人安放在阶石上面的,不是给丢
掷在这里的。”
他轻轻地把手榴弹取起,站直了向我招招手,首先回进门去。我瞧见马路上并
无可疑的人,石阶上也没有别的东西,也就跟着进门;霍桑左手里拿着手榴弹,右
手将门关上,又把铁闩闩好。
他说:“施桂,不用害怕。你开门时看见什么人?”
“没有。我开了门,门外并没有人。”施桂的惊恐神气还没有消失,靠着那棵
棕树颤声答话。“我正在诧异,想走到外面去瞧瞧,忽然看见阶石上这个可怕的东
西。我的足尖几乎触着它!”
“即使触着了,也不会爆炸,你定定神。……包朗,我们总算接受了一件意外
的礼物。里面去谈。”
第十六节 秘锁的钥匙
霍桑把手榴弹小心地放在书桌上,回身坐下来。那枚手榴弹恰像一只较大的柠
檬,四周铸成不少方块,一端有一个螺旋的盖,盖上连着一根安全钢丝,钢丝一端
扣住着。
霍桑说:“这是一枚军用手榴弹。我记得十天前报纸上所记载的民国路茂昌洋
货号门前发现的炸弹,形式和这个相同。”
我道:“那一个是锄奸团丢的啊。难道这一个也是他们送来的?”
“我不曾干过有‘奸’字意味的事情,我想他们不至于来‘锄’我。”霍桑皱
着双眉。
我说:“看到那些连续不断的市民们对你同情支持的来信,和这个炸弹相比,
简直是南辕北辙了。”
“正是,太不可思议,我想不出它的来由。”他沉默了一下,又说:“那些恨
我切骨的大亨闻人——”
“莫非昌丰海味号里的孟蓉圃向你报复?”我突然想起了那家伙。
霍桑摇摇头,道:“不像是他,他是个爱钱怕死的奸商,干不出这样暴烈的举
动。”
“那天他出门时,你没有看见他的恶狠狠的眼神吗?”
“他固然恨我,但是要说报复,至多打一个电话,或者写一封匿名信来出出他
的气。昨天他已经骂过你几句,可算已出了气。这种招祸惹非的勾当,他一定没有
胆子干。”
“那末,一定是徐之玉了。”
“不,这想法也不合逻辑。”霍桑拿出一支纸烟来烧着,他的眼光凝视在炸弹
上面。“他此刻既然知道了他的阴谋已被人家揭露了,他自己正处在防御地位,似
乎没心思开玩笑。”
“开玩笑?我看明明是反守为攻,先发制人。”
“这举动算不得进攻,只是一种恐吓罢了。徐之玉是个多智善谋的人物,一定
知道我们是什么样的人,他也一定知道我的活动决不会因着恐吓而终止。”
霍桑用力呼吸他的纸烟,烟雾弥漫。“包朗,他如果向我们进攻,一定要干干
脆脆地要我的命,决不会把手榴弹上的安全针扣着。”
“你想可会是那个小刘——”我又提出另一种意见。
我的问话还没有完全,霍桑忽然表现出一种变态,使我吃了一惊。他的沉倒的
头突然抬起来,把那支才烧到一半的纸烟用手捻灭了,向烟灰盆中一丢。他的眼睛
里射出异光,额上的一条青筋也高高地暴露出来。他那种紧张的神气,仿佛一只猫
儿忽然瞧见一只刚才出洞的耗子,正待向前猛扑。
他突然问道:“包朗,刚才你到金山路去时,瞧见的那个穿深蓝色长衫的人站
在什么地方?”
我一时想不出他为什么旧事重提,他的神色既然这样子严重,我当然不便反问
他发问的理由。
我答道:“他站在第二宅八九三号洋房的门前。”
“那个牙医师李星辉的屋子门前?”
“是的。”
“他究竟是站住着,还是在走动?”
“站着,直到我退回过来,穿过马路,走近他的背后,他方才旋过头。”
“他本来的方向不是面南背北的吗?”
我点点头,心中暗暗诧异。那人站立的方向,我刚才并不曾说明白,霍桑怎么
会知道?
他又问道:“他是不是站在第二宅屋子的靠右一边?”
我应道:“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还有一点。那个被打死的苏祟华,他的左手的衣袖上不是染着不少灰尘吗?”
“是的,我也瞧见的。你为什么问起这个?”
霍桑依旧不回答,他忽而踏前一步,举起右手在我的左肩上用力拍一拍。这举
动不能不说是反常!
他大声道:“包朗,今夜里你这一次金山路的巡礼真有意思。你也许给了我一
种秘锁的钥匙。事情如果成功,你应该得第一功!”
太奇怪!我刚才预期中的难堪的批评,经过这一回炸弹的岔子,却变成了一种
荣誉的褒奖。这是我意想不到的。可是我也不明白这转变的原因。我瞧瞧他,他正
挺直了身子,交握着双手,紧闭着嘴唇,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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