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碧》第14章

寒江不去看他，只看连碧放在他肩上的手，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好”。　
三人这般说定了，起身向南城醉仙居而去。长青面上一片雀跃的喜色，连碧盘算着，唐僧师徒若是出关，并经醉仙居。寒江面无表情，看看掌心的伤口，沉默缓慢地重新裹上了绷带。
丁卫国地处东土与西域的交接之处，南北商人往来，各国口音盘杂，市场上各色人种混迹，相当热闹繁荣。
这些都与寒江无关，他沉默地跟在连碧和长青后面，看他们谈笑风生，连碧出门后换了身轻便的衣服，窄袖收腰，踏上一双马靴，英姿勃发，周遭的行人不时望过来，姑娘们捂着嘴巴讨论这是谁家的儿郎。　
寒江看了会，又抬头看看天，晌午的太阳霸道炽烈，刺地他眼皮生疼。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孩，举着糖葫芦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摔倒在他面前，寒江还没来得及去扶，孩子的母亲已经跑来把孩子抱起，一边轻斥一边小心擦去孩子脸上的尘土，慢慢消失在人群中。寒江看着地上落下的糖葫芦，看它沾满尘土的透亮鲜艳的果子，弯下腰，想要去捡。　
这时候，一支要大很多的出现在眼前，寒江抬头，看见长青一张脸笑地灿烂，长青说：“都脏了，别捡了，二殿下给咱们买了最大的。”说完摇了摇自己手上的那根。寒江看了过去，连碧付完钱，也刚好看过来，连碧皱了皱眉，转过身跟卖糖葫芦的老翁说了些什么，那老人脸上欣喜若狂，不住点头称谢。　
待重新上路时，一行三人变成了四人，连碧依旧与长青同行在前，寒江拿着根糖葫芦跟在后面，他旁边是举着一颗糖葫芦树的老翁，他欢喜道：“这糖葫芦是东土大唐的吃食，我小老儿命好，得大唐高僧指导，学会了这门手艺，这日子才好过多了，那位小公子真有眼光，知道小老儿的糖葫芦是咱丁卫国最好的，一下子都买了去，不知道府上有多少人吃？”　
寒江看着这位老人纹路沟壑的面庞，指了指自己，道：“就我一个吃。”　
那老人讶声道：“这位小哥，你不是拿小老儿消遣吧，怎么会只有你一个人吃，糖吃多了可是要牙疼的。”说着，摸着自己的腮帮子，脸皱起，做了个牙疼的样子。　
寒江看了忍不住笑笑，摆摆手：“不会疼的，吃再多也不会。我可不是那人，吃一点糖就疼地泪汪汪在床上打滚。就算疼，找人亲下就好了。”　
他口中的那人便是连碧，他俩对话声音不小，连碧和长青听的清清楚楚，长青嘀咕道：“什么都是你一个人吃的，我也挺喜欢吃糖的。亲下就不牙疼，当人老人家是小孩哄呢。”　
连碧听他忽然说道俩人在空鸣山上时的事，五味杂陈：那时，他们还是少年，有天两人去山下小镇，寒江嗜爱吃甜，买了很多糖回来，自己尝了一块，当天晚上假装牙疼在床上打滚，寒江急的不知如何是好，那时自己唬他：“你亲我一下就不疼了。”寒江傻傻地照做，他心里直乐继续唬：“都是你的糖害的，你再亲一下。”寒江就又亲了一下，亲完了就问：“有没有好点？”连碧哼哼，“好点了，还是疼，你再亲亲。”就这样，寒江不知道亲了多少下。　
没想到，直到今天，他还以为那时的自己是真的牙疼，亲下就不疼了。　
可是，连碧眼神黯了黯，寒江，如若你真是我师兄，如今倒是不死不休了。
那老人十分健谈，一口一个小老儿，他年纪大了，似乎什么事都见过，什么事都听过，夸奖了一番大唐高僧之后，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天上的神仙，他说：有一种龙叫烛阴，它睁眼就为白昼，闭眼则为夜晚，吹气为夏天，呼气为冬天。”　
寒江脚下一顿：“老人家果然家见多识广。”　
长青听了觉得十分有趣，转身好奇问道：“老人家，这烛阴比起那四海龙王如何？”　
老人摇摇头：“那四海龙王怎能跟烛阴相比，这烛阴是上古的神仙，开天辟后便有，龙王们管管下雨刮风，这烛阴管的可是时间，是四季。他可是天帝都要礼让的大人物。”　
寒江听了，心中默念：“烛阴，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不饮；不食；不息；息为风。身长千里；在无启之东。其为物。人面蛇身赤色；居钟山下。西北海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有神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瞑乃晦；其视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谒。是烛九阴；是谓烛龙。有一子，名寒江。有一子，名寒江。”他将最后六个字念了又念，念得口中苦涩无比，这些天帝诏书上的荣耀的字眼，那些天庭让人艳羡的赏赐，又能如何，他的父亲，从头到尾都未露面。　
连碧只知寒江认亲天帝，并不知他生父具体是谁，听老人说起烛阴，也有些好奇，放慢脚步，走在老人身侧听他讲这上古神兽。他听得颇得趣味，下意识想去看寒江听得如何，却见他低垂眼眸，脸色苍白，死死咬着下唇。连碧一惊，想也没想，都走过去，握住他那伤手，将灵力渡了过去。寒江惊讶地看着他，那眼里分明写着：“你干嘛要这样，你不是想杀我么。”　
连碧被这么双眼睛看着，过了会，低声道：“我金丹在怀，你还没说出出炼化的法子，怎么能死？”　
寒江听了，愣怔怔看着他，终于将那句在心中百转千回的话说出了口：“就算你已知道我是你师兄，你还想我死么？”　
连碧没有回答，他转开视线，不去看寒江的眼睛，寒江等了会，见他没有回答的意思，便觉他是默认了，抽回了手，颤声道：“寒江残躯，不敢劳烦二殿下。”　
连碧听了，与他并肩走了会，尔后加快步伐，走在了前面，他叫道：“长青，快点，醉仙居到了。”　
长青应了声好，大步跟上，此刻已到醉仙居，两人要了个二楼雅座拔步上楼，老人家将糖葫芦交与小二，这就是要走了，与寒江擦身而过时，低声道：“天帝已封你做上仙，老君金丹在你手中糖葫芦里，小心长青。”　
寒江没有出声，亦没有稍瞬停留，一步一步走上了二楼，此刻，连碧和长青已选好位置，在那等着他。　
寒江刚踏进雅间门，就听楼外喧哗，路边百姓此起彼伏地喊道：“唐朝圣僧来了，唐朝圣僧来了！”“孙长老，救了咱王子的孙长老也来了！”“猪长老和沙长老都在！”自发地聚集在路两边，欢送唐僧师徒四人。　
这个三藏法师别的本事没有，收买人心倒真是一等一的高手，连碧想了想，终是坐不住，起身去看。临走前丢给长青一个眼神，示意他看住寒江，长青意会。　
这时机掐地如此凑巧，那老人当是孙悟空无疑了。寒江看着手中的糖葫芦，心道，这孙悟空果真厉害。　
“长河星君，请受长青一拜！”雅间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关上了，长青行了个大礼，寒江想起孙悟空那句小心长青，点点头，面上无甚变化，且看他意欲如何。　
长青见他兴趣缺缺的样子，心道：看来这人有些憨傻，得下猛药。再开口便是：“星君可知，那太上老君的金丹是天帝赏给星君的，如今被那连碧夺去。”　
寒江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依旧面色寡淡。　
长青再接再厉：“星君难道不恼？星君救了那连碧小子一命，那小子却要私吞星君用来救命的金丹。如此忘恩负义，虚伪狡诈的小人，星君又何必再与他交好！”　
寒江听长青说连碧忘恩负义，虚伪狡诈，心道：我倒是确实不知道他在他人心中是何样人物。便开口问长青：“这连碧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长青见他接话，心中大喜，脱口而出：“他能力平庸，个性软弱，身无长志，目光短浅，偏还自视过高，把自己当成个了不得的人物。而且自私自利，最是忘恩负义，虚伪薄情。”　
寒江一边听一边点头，觉得这个长青到底是从小和连碧一起长大的，还真是了解连碧。想起连碧当年提到自己那个在山下皇宫的发小，说他如何勇敢如何忠诚，这般看来，连碧这个人还有认人不清的毛病。　
长青见他点头，心中更喜，觉得自己成功在望，却听寒江说：“他就算如此不堪，可你们人类讲情谊讲忠诚，你这般说自己的主人，总是不好。”　
“从大义者不拘小节！连碧无能如何能当起丁卫国大任！我长青不过是为国着想，不想丁卫国毁在此人手上！”他这番话这番语气这番表情，就算连碧看了，恐怕都要忍不住赞一声正义凛然。　
可寒江只是抬了抬眼皮子，喝了口水，轻飘飘说了句：“你丁卫小国有什么重任好担的。”　
这句话一出，长青好不尴尬，强撑着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