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桑探案集催命符 作者:程小青》第18章


一会儿,甘丽云姗姗地走进汪银林的办公室来。伊虽不曾穿着高跟皮鞋,但伊走路时的婀娜的姿态,倒也很美。伊仍穿着那件黑素绸夹袍,电灯光中,照见伊的脸色越发惨白。伊向我们三个人瞧了一瞧,并不招呼,低头站着。 
霍桑忙立起身来,将一把椅子移到伊的近旁。他说道。“甘小姐,请坐。” 
伊略一踌躇,果真坐了下来。霍桑也回到他的原位,恰和伊对面。我坐在霍桑的旁边。汪银林坐在他的书桌局面,距离上比较最远。 
霍桑先婉声说道:“甘小姐,我老实告诉你。事情既已闹到如此地步,你还是据实而说的好。体现在能不能开诚地和我们谈一谈?” 
伊顿了一顿,摇摇头答道:“我不知道什么。我所知道的事,早晨已经告诉你们了。” 
霍桑仍带着笑说道:“甘小姐,你须知道,此刻不是一味抵赖的时候了。你所干的事,大部分我们都已知道,况且还有人证物证。你如果明白利害,能够爽爽快快地告诉我们,那么,我们也许可以原谅你的处境,给你设法。否则,你不但害你自己,而且还要牵累好几个人。你再想想,你这样的态度,可能算聪明吗? 
伊仍低着头沉吟,摸出白巾来抿着嘴。一会,伊答道:“你可是说阿三?他牵累了我,不是我牵累他。他完全瞎说。” 
霍桑忙插嘴道:“阿三固然不足惜,但你怎么对得住那个卖豆腐花的老头儿呢?” 
伊一听这句,不期然而然地抬起头来。一双惊恐的眼睛向霍桑瞧着。 
霍桑似没有瞧见,仍自顾自地说道:“还有那位华医生,此刻也处在很危险的境地啊。” 
伊突然拍起头来,惊诧道:“什么?华医生?” 
霍桑点点头道:“是啊!就是你叫他‘济哥’的华济民医生!” 
“他!——一他吗?——唉,我——我不认识他!” 
汪银林拿下了口中的雪茄,不耐烦地用拳击着桌子。“喂,你的谎话也太没有意思了。你自己瞧瞧,这不是你写给他的信?” 
这几句话,在那女子的耳中,仿佛有一个晴空的霹雳似的效用。伊的身于震了一震,随把惊骇的目光向书桌上一瞥,伊又将白巾按住了嘴唇,浑身便都战栗起来。略停一停,伊忽又回头去瞧着霍桑,目光中似乎已没有敌对的意味。 
伊颤声答道。“唉,先生,这封信哪里来的? 
霍桑答道:“那自然是华医生自己给我们的。 
“他——他现在怎样? 
“他也在拘留室里。——我已说过,他的地位很危险。 
“为什么呀? 
“就因着他有谋害你哥哥的嫌疑。 
伊突的立起身来,乱摇着手中的白巾,伊的凝滞的眼光中忽而漏出疯狂神气。 
“不是的!不是的!——你们错了! 
霍桑仍婉声答道:“我们错疑他了吗?好,但愿如此。不过你总得说一个明白才好。 
伊不住地喘着,仍提高了声浪答道:“我哥哥是不是被人谋死,我不知道,但这件事和济民实在完全没有关系。 
“当真吗?好,现在你坐下来,定一定神。只要你的说话完全实在,他的危险立刻可以解除。明白些说一句,现在他的性命的安危,完全在你能不能说实话。” 
伊用手按摩着伊自己的胸口,慢慢地重新坐下。“好!我说实话!我说实话! 
伊的语气坚决而有力,伊的头也不再沉倒。我觉得这时候伊的情感完全为庇护伊的情人的观念所控制,似乎已准备牺牲一切、这时室中完全静寂。汪银林虽仍保守着旁观态度,但他的雪茄的烟雾已比较有些节制,脸上也不见了先前那种懊丧神气。 
过了一会,伊就开始陈说伊的恋史。 
“先生,我要说明这一回事,不能不从头说起。我和济民的相识,还在去年的冬尽春初,那时济民还在福民医院里当助理医士,不曾自立诊所。我患了肠痈,到福民医院去接受手术,后来就是他给我治疗好的。我们相处了四十多天,我觉得他很细心慰贴,便由友谊而发生了恋爱。我出院以后,他偶然到我家里去,和我在后门外立谈几句。因为我的父亲和哥哥都很守旧,我又从小许给了诸家,故而我和他的交谊没法公开。上月二十七日的晚上,他又到我家里去瞧我,我和他在披屋中谈话,忽被我哥哥撞见,彼此几乎冲突起来。从此以后,他怕我再受委屈,就不敢再到我家里去。 
霍桑乘着伊略略休息的机会,立起来走到那铜壶旁边,斟了一杯热茶,放在伊面前的茶几上。那女子略略弯了弯腰,随即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又用白巾抹抹嘴唇。 
霍桑又婉声援了一句:“从那时以后,你们就利用着那无锡老头儿做通信人。是不是?” 
伊点点头。“正是,这老人很忠心,从来没有失误过。不料昨天傍晚,他来的时候,我恰在房中换衣,一时不能出来接他的信。那时我哥哥恰巧回去,看见那老人手里拿着一封信,在后门口边高喊,一边向后门里张望。我哥哥把济民给我的信一抢,便走上楼去。等到我走出来的时候,那老头儿把失信的事向我哭诉。我自然着急,但也不敢向我哥哥去讨回。我哥哥到楼上去拿了什么东西重新出来,没有说一句话。但我觉得这封信既落在他的手中,心里实在不安,我昨夜的一夜,真急得没有睡着。 
“围着要找回这封信,你今天早晨才到他的卧室中去?是吗?” 
“是啊。因为哥哥出外时,总是把房门锁着的,我没法进去搜寻。晚上他睡时虽不闩门,我却没有胆子进去。今天早晨莫大姐把洗脸水送上去以后,过了一会,还不见他下楼吃粥。后来我舅舅去了。我记得舅舅吃粥时,似乎曾听得楼梯上有走动的声音。我想我哥哥也许到近边去买什么东西,他的房门也许暂时开着。这是一个机会。我就差阿三到楼上去,瞧瞧我所料想的是不是实在。他上去了一趟,立刻下楼来报告,房门当真开着,里面并没有人。我就悄悄地走上楼去,房中果真没人。我先开了镜台的大抽屉找寻,发见了他的皮夹,取夹中并没有信,却有一个钥匙。我就利用了这钥匙,开了另一只抽屉,翻了一翻,那封信果真藏在许多跑狗票的底下,竟还没有拆过。那时我欢喜非常,就重新锁好了抽屉,又将钥匙照样放在皮夹里面,急急回下楼来。我怕我哥哥发觉了要向我争吵,就躲在房里不敢出来,直到杨先生在接上呼叫,我才到后院里去叫了莫大姐一同上楼。先生,这就是经过的事实,一句没有谎话。 
室中静了一静,汪银林把雪茄放下来,瞧瞧霍桑,眼光中带着疑问,似乎他对于甘丽云的话还不敢深信,要取决于霍桑。霍桑脸上仍静穆如常,并无表示。据我的主观,伊的故事从逻辑上看,当真找不出什么破绽,故而我对于信和疑的两方面,信的成分倒居多数。 
一会,霍桑又问道:“你在什么时候差阿三上楼去瞧的? 
丽云道:“钟点我没有注意,但我记得那时候在舅舅出门以后,阿三刚才吃粥完毕。”伊略顿一顿,又仰面补充。‘’先生,我还有一句老实话。阿三当真是吸纸烟的,那时候他大概衔着纸烟上楼,无意中却把烟尾丢在楼上。早晨时我怕造出事来,故而代替着他说谎,这一点也要请先生们原谅。 
“阿三到楼上去耽搁了多少时候? 
“不久,至多一两分钟。” 
“他下楼后怎样报告?你说得仔细些。” 
“他说:‘大少爷的房门略略开着。我轻轻推开了房门,向里面瞧瞧,不见他在里面。我又悄悄地绕到床面前去,床上也空荡无人,我便马上下楼来。’他说的大概就是这几句话。 
““你听了他的报告,马上就上楼去吗?” 
“是的,我上楼以后所见的景象,和阿三所说的相同。 
“那时候阿三在哪里呢?” 
“他下楼报告我以后,就出去买菜的。” 
“那么,你自己在楼上耽搁了多少时候?” 
“时间很短。我心中非常着急,怕我哥哥上楼撞见。幸亏那封信,我一找就着。——我想前后至多不过五六分钟。 
“那时候卧室中有没有异状? 
“完全没有。 
“那两扇通厢房的画窗,开着还是关着?” 
“这个——我没有细瞧,但大概是关着,否则我当然要瞧到厢房里去。 
霍桑交握着两手,凝注了目光,沉吟了一下,似在思索其他的问题。一会,他果然继续发问。 
“那么,你从楼上抽屉里找回来的信,此刻可在你身上?” 
“不,这信我已藏在我卧室中的箱子里。 
“信上说些什么?你还记得吗?” 
丽云的头忽又低沉下去,那块有着遮羞压惊双重作用的白巾,又一度在伊的口鼻间活动,似乎这问话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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