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娘》第56章


“我要是急了性子,你还能活到今天?”
“你又不是不知道,”少女咬了咬牙,愤慨道:“怀仪这贱人给我下了越白散,你就算把这全天下的郎中都找来,老娘还是得死,”见面前的人缓和了神色,若风轻哼了一声:“我拖着这么个残破身子给你做牛做马,你最后要还不了郭妃娘娘一个公道,我死了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男人皱了皱眉,停顿稍许,“怀仪让谁去和亲了?”
“唐也笑呗。”
“一个老男人?”男人不禁嘲讽起来,“慕斐帝就那么饥渴?”
“你懂个屁,这唐也笑好歹也是当年湮华七公子,大慕那个死老头也算是福气了,”少女吸了吸鼻子,“不过人家都三十五岁了,这个年纪能长成这副模样至少比你强个十倍百倍的,难不成你以为人人都像方锦,快四十了还那张破脸,跟个妖精似得。”撇去个人情感因素不谈,若风是打心底里妒忌自家主子这副皮囊,虽说年近不惑,却漂亮的让自己自愧不如。
“说不定他就是个妖精。”男人像是忽的发现了什么,狡黠一笑。
若风微的一愣,却灵敏地反应过来对方所言,少女扑哧一笑:“怪不得怀仪如此器重你,”毫无顾忌地直呼帝王的名讳,若风的眸瞳闪过一丝火焰,“亏你想得出来。”掩了半面阴森的笑容,“如今这后宫,真是无趣的很——整那么一帮子男人,有得瑟不出什么好玩的事情,”她似是感慨地叹了一声,“话是这么说,不过像我们这样做奴才的命,自然插不了话。倒是余皇后和林贵妃,也能在冷宫里唱一出好戏。”
男人轻笑:“管好你自己就行了,不过——若风就当真没有想过要救自己?”似是嘲讽少女的愚昧,“你不会真以为怀仪那家伙会出手救你?”
“你当我是白痴?”冷笑道,“我说了,解不解毒无所谓,只要怀仪下台,然后给郭妃娘娘和二皇子陪葬。”
“自然自然,像若风姑娘这般以大义为重的巾帼英豪在下实着佩服,不过既然大家都是为曾经的主子卖命,也算是有得缘分,”敛起面上的笑,“若风要是有心,不妨去找找谨文君。”男人伏到少女耳边轻言几句,只间若风紧紧皱起眉,半晌之后,男人算是交代清楚,“事成之后,大慕老头自然会少不了我俩的好处——这宫廷斗争啊,向来都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醴泉宫内,词昊被一缕透进窗户的阳光惹醒,少年只觉浑身酸痛无力,头晕目眩,胳膊肘子更是像被卸开一般。怏怏地撑起本身,却惊觉自己裸露着上身,“来人……”刚一开口,喉口像是卡了异物一般沙了声响,好在侍奉的宫女耳朵比较灵敏,听得词昊叫唤,便急急地进了寝宫。“咳咳,现在什么时辰?”
“已近午时了,”宫女规规矩矩地应答,“方贵君让奴婢不要打搅德君,德君要是需要的话,奴婢马上去准备午膳。”
“方贵君……”词昊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肩胛的酸痛令他赖在床上不想多动,“这儿是醴泉宫?”忽的想起昨夜那荒唐的缠绵,词昊顿时驱了三分困倦,得到了侍奉宫女的肯定,少年不禁心底一震,片刻,他挥手:“替我准备一些热水。”
“德君可是要沐浴?”见词昊点了点头,宫女也就起了身,“德君稍等,奴婢再为德君备些糕点来吧。”想着早晨方锦交待的,宫女不敢怠慢,急急地出了门。
词昊叹了一声,欠着身子靠着高枕,被褥之间那熟悉的玉兰气息,萦绕在耳边那久久逸散不去的呢喃,低首却见那小臂末端一抹淤青,回想起昨夜那恍若梦境的相拥,方锦长指相绕,将自己禁锢在那个熟悉的怀抱之中。情到深处,他轻声叫着他的名字,将他凌乱的发丝抚到耳后,然后将朱唇印上那早已红透的耳垂……想到这些,少年不禁双颊一阵绯红。
“词德君可是醒了?”他猛一回头,却见那梦境中的男子直直地立在自己跟前。
锦娘 正文 【64】祸心
【64】祸心
“你怎么来了。”见方锦站在自己跟前,词昊不禁羞窘,未经打理的秀丝看起来多少有些蓬垢,话一出口词昊便觉得有失偏颇,明明是自己赖在人家床上,岂有这样问的道理?“竟然一觉睡了那么久……”他揉了揉仍然有些胀痛的太阳穴,叹道。
“又没有什么大事,睡晚一些又何妨?”方锦笑着坐了下来,将褪下的外袍交给一名宫女,他伸手理了理词昊额前的乱发,“睡的可舒适?”
“一点也不,”少年斜睨了男人一眼,故作不满地别过脑袋,“什么破床,腰酸背痛腿抽筋。”本想将棉毯扔向调侃自己的方锦,忽的记得自己还光着身子,便不好意思地裹了裹,“你去见谁了?”想来这人定是天微亮的时候就起了身子出了门,那时恐怕自己还沉醉在好梦之中,捏了捏发酸的脖颈,词昊耸了耸肩带了一个慵懒的哈欠,“起那么早也不累。”
方锦起身,从椅背上取下一件薄纱,男人坐上床沿,然后将衣物递给词昊,“去见了也笑。”他见他满脸羞赧地接过衫子,背过身放下圈着身子的棉毯,然后将衣裳披好,“后天他便要出发去大慕,想着还是去送了送。”
“去大慕?”少年转回身,似是疑惑。
方锦点了点头:“他去和亲了。”
“和亲?!”幸亏自己口中没有茶水,不然准是一口喷得方锦一脸。词昊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少年的眸瞳之中满是惊疑,“喂喂喂,他,他可是个男人啊。”虽说有听说大慕向大戌请求和亲一事,“本来不是说让长公主去么?怎么换成了男人啊……”怪事年年有,似乎今年特别多——本来被怀仪养在后宫已经窝囊透了,这会儿还整这么一出好戏,让个男人去和亲……词昊有些无奈地吐了吐舌头。
“卫刘被先帝过继给道观了,按着皇室规矩自然是不能嫁过去,”方锦伸手将少年轻轻搂住,词昊愣了愣,却还是将脑袋靠上男人的肩头,“先帝膝下只有三个女儿,言默现在又是亲王,难不成让怀仪自己嫁过去?”见几名侍女将沐浴的热水抬进来,方锦挥手示意她们将木桶放下就可,“南境几国虽然都是男帝,但后宫亦养着男宠男妃,何况在大慕,设立几个男妃更是平常事,”停顿片刻,却听得他一声叹息,“再之,如今丞相乃余皇后表叔,又是三朝元老,长公主又是余后现今独留的子嗣,要真是把长公主嫁出去,余阳哲和向着他的那帮狗腿子还不把大戌闹得鸡犬不宁?”
“那……”少年似是担忧,“慕斐帝就肯?照我看,把司书公子嫁出去还不如挑个宫女给送出去。”
“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情,”方锦哂笑,指尖轻轻戳过词昊眉心,“要你是那大慕老头,让你娶个邻国的宫女,你的面子往哪里搁?”没等词昊再开口,男人接着继续:“这天下,终究不再太平。”末了,他轻吻了少年的眉弓。
词昊疑惑地望着方锦,“我不懂。”
方锦笑着摇了摇头,“顺其自然吧。”他想起也笑收拾的那一小箱薄衫绸缎——唐也笑读了那么多年谋略,心思亦是缜密的很,难不成真是——方锦不敢再想,只是空叹一声,催着词昊去沐浴更衣。
暮色沉缓,夕阳如同一轮巨大的火盘,挂在枯枝梢头摇摇欲坠。南宫尽离却是一脸阴沉疾步穿梭在那楼阁之中,直至抬首可见那龙飞凤舞的“冷泉轩”三字。这名为“冷泉轩”的楼台依附着养心阁而建,藏掖在后宫最深之处,虽说是小楼水月良辰美景,却因这人心的寒凉而显得怨扰异常。南宫在这大门之前踌躇了片刻,用过午膳却见若风候在自己寝宫门外,问她何事却也不说,只是将一封打上蜡封的信交到自己手中。
看罢这一纸洋洋洒洒,南宫却再也平复不了胸口的平静,那关于二十三年前的封禁故事,终是被这一封匿名纸页所解开——顾不得询问若风信的来由,南宫便收拾一番,趁着这晚膳未上赶去冷泉轩。想起前些时日为木槿解毒,自己也确定那害了三皇子的是传说中的“已思换命散”——按着《南宫珍蛊》的记载,想要配取这剂毒物就必须得到南宫族脉之中流淌的血液,加之初遇的斗毒,对宋翊鸢和词昊下的毒手,所有的证据都直指那位金銮殿上的天子——二十三年前的事必有蹊跷。
叩响了冷泉轩的大门,向年老的看门嬷嬷说明的来由,听得那有些年代的木门“吱呀”一声,南宫跟着领路的宫女进了内殿,远远地便见那面露傲色的华贵女子端坐于藤椅之中,将头微昂起来,怔怔地向着窗外。
“见过林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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