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风流》第58章


他的确是失去了自尽的能力。
他两只手已废,胸骨全断,眼也瞎了,连刀都不知在哪里,就算知道,又以什么去拿刀呢?
所以他只有嘶吼了半声:“你让我死吧!”他流血披脸,却在他嘴里,发出了奇异的厉啸。
他这句话也喊出了龙舌兰心中的忧惧和悲悯。
她现在的处境,也一样边刀也不能拿,欲死亦不能,岂非相当近似?
只不过,她没有给人出卖,也不是伤重到詹奏文的程度罢了。
“死?”房子珠笑了,笑得很严厉,加上她说话的声音,已一点也不女人味,完全没了女人媚,反而像个女大王:
“你一定死,不过现在还没到时候。”
然后她问他:“刚才你发出啸声,是想召集最忠于你的部下来救你吧?”
詹奏文没有回答。
他全身都是在抖哆。
——太痛苦了?还是太愤怒了?抑或是太绝望了?
又或者是样样都有。
“那好,你召集他们不来,我来替你叫他们来。”
于是她发出唿哨。
很快的、人就来了。
人是给押过来的。
这些人有的断手、有的断足,有的身受重伤,有的给五花大绑、或点了穴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总之,没有一个是完整的,没有一人身上不挂彩。
他们给三倍于他们的人推搡了进来,一见他们的“大王”也落成这个样子,无不骇怖,惊呼哭叫,求饶哀告,即首愤骂,各有不同。
“三十五个,从‘沾汗公’到荣仔,你还有最忠于你的三十五心腹,全都是这里了。”
房子珠细说重头的道:“你原本有一大群全都是最忠于你的部下,可是近年来、全遭我瓦解了。剩下的只那么多了。可见你早已众叛亲离,不死也没用了。丢!”
“丢”是她一记常用的粗话,然后她又颇为得意他说:“这三十五人,都没提防之心,刚才,我们要吕当家进入这儿喂你药,分散你的注意力,再将他们在猝不及防的情形下,全缴了械,也全粉碎了他们的战斗力。”
“所以你完了。”
“不过在你死之前,他们先死。他们全是因你而丢掉性命。”
“他们都是这二十余年来随你出生人死,对你忠心耿耿的干部、亲属,还有你疼惜的姘妇、亲子,我先把他们宰了,让你仍活生生的看着,不,知道你在世上所有的亲友,全部丧尽了,然后才死,好不?”
她问的是好不。
但她不需要答案。
她也不等答案。
她已下了决杀令。
她的手一挥,惨绝人寰的哀号惨呼顿时此起彼落。
只有一个人没有叫。
他张大了没有牙齿的嘴巴,双目汩汩的流着血。
血泪。
每一个生命的断绝,都像所在他的命脉上。
他生平只知屠杀,破一城屠一城,攻一地灭一地。淫虐横行,不可一世,却从不知自身应幼,临杀戮时是如许痛苦。
他目已瞎,手已断,但耳未聋,心仍清楚。
他只巴不得自己马上身死。
人都杀完了,房子珠不令把三十五颗头颅“咚咚咚咚咚”的,往他面前一扔!
“哪,三十五颗人头!”房子珠跟他说,“一个也不少,有你老母和儿女的,全都在那儿了!”
她居然嘻嘻笑道:“这些年来,你也丢了我不少次了吧?我还真忍耐了你不少时候,哩!现在,该你还我的时候了!”
她又仿佛记起了什么重要事情似的,忙补充道,“你大概指望还有个忠心当家程巢皮吧?此际,他大概已结余老三哄去叫天王那儿,给查叫天大卸八块了!以前你有九名当家,都是忠心干部,但这几年来,全因为你只顾淫欲,只练绝世神功,而让他们死的死、散的散,不折在敌人手里,也丧在我手里。他们全给你丢弃了。现在剩下的,除一两个外,全是我的人。你昏庸至此,也该认命了吧?”
“别恨我,这是天收你。”房子珠居然大咧咧他说,而且一刀所了下去,不是要詹奏文的命,而是把他下体的活儿斩断了下来,在“东方蜘蛛”惨号声中,她滋滋油油地道:
“丢,我只是替天行道。”
——这样子的“替天行道”!?
龙笑兰惊心动魄,为之颤栗。
因此,一急之下,动功难聚,反而一时更冲不破受封制的穴道,却一直听到外面有一些特异的声响,就像砍瓜切莱一样,又似闷声落地之响,间中又夹杂些许锐风破耳的异动。
“心中一定很恨吧?”房子珠就像一只捕着老鼠的猫,巴不得连爪中的活鼠整个遍体鳞伤,才甘心吃了它,“告诉我,你最恨谁?”
詹奏文喉头只发出唬唬的哑声。
“你最恨谁,”房子珠居然自荐,“我替你杀了他。”
詹奏文说了一句话,但血水已不住的从喉头而上来,话说到了嘴边,都成了血。
房子珠没听清楚:“嘎?是吕碧嘉?”她作态要听明白一些。
吕碧嘉笑了:“他当然恨我。没有我的‘又一骨’,凭他的警觉,一定会省惕我们的得动;以他的‘吠月神功’,大家也取之不易。”
他一面承认这些“恨”她的理由,一面其实也是向房子珠表态认功。
因为他已不怕报复。
詹奏文已经彻底的垮了。
他已不必怕这个人报仇。
——他已完全失去了报复的能力了。
房子珠却向詹奏文保证道:“不如这样吧;就看在你信重我的情义,你选一个你最恨的人,我替你报仇好了。”
詹奏文只在喉里荷荷的嘶响着。
吕碧嘉只觉得房子珠这建议很有有趣。
“是不是请他拿刀,和我决斗?”
“是,”房子珠眉花眼笑,“你果然是叫天主的爱将,一说就懂。那你就做做好心、把刀设法给他拿着吧。”
吕碧喜也笑了起来,索性把这出好戏唱完。
她把刀递给詹奏文,没用、接不着。
她试了很多方法,最后把刀柄强塞入詹奏文嘴里,让刀尖向着她,笑揶道:
“你反正练的也叫‘吠月神功’,就像狗一样的把刀衔着吧,像蜘蛛一般咬我吧——你好运气的活,说不定能一击而中,一刀杀了我呢!”
然后她半转身子,向房子珠道:“我差点忘了告诉你,刚才这儿还闯入了个——”
看到这儿,听到这里,仍在柜子里的龙舌兰,一颗心都几乎飞了出来。
完了!
吕碧嘉想起她了。
——这恶毒要把她匿藏一事抖出来了!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完全出乎龙舌兰的意料之外。
她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目是所见的景象。
但很快的,她又明白了。
房子珠一面听吕碧嘉说话,一面笑着,然后突然出手,把吕碧嘉一椎。
这一推,吕碧嘉是完全没有防范的。
她猛然着了一记,在后一退,用以卸开这陡然的力道。
但房子珠就是要她退。
她就是要推她往后退。
五、大王,借头一用
“嗤”的一声,詹奏文嘴里衔着的刀,便自她背后扎入,从她们前突破而出,一截明晃晃的刀尖,连同大股血泉,一齐汹涌而出。
吕碧嘉尖叫了一声,整个人都僵住了,但凸出手双目,死死地盯住房子珠。
房子珠拍手高声笑道:“大家都看见了:昌碧嘉阴谋背叛,重创大王,詹大当家神勇无比,临危复仇,最后一击,手刃元凶吕某,得极大仇,死的光荣!”
她还不忘补充了一句:“吕碧嘉为叫天王做事,死而后己,死的光荣,死得壮烈!”
大家都附和拍手、叫好不已。
房子珠一再得手,“敌手”已尽为之歼灭,不免洋洋自得,故意相询:
“好妹,妹,你要告诉奶奶什么事呀?说下去啊——”
昌碧嘉只瞪着她,喉咙格格有声,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她的眼光之毒之恨,连一向心狠手辣的房子珠看了,也不免心中一阵颤栗。
说也奇怪,正好詹奏文这时一刀得手,惟吕碧嘉中刀时后退、拧身之劲,也使刀锷几全抵入咽喉,值得他满口是血,连剩下的尖齿也圭倒吞入肚,他的嘴里也咿呀作声,跟吕碧嘉一样,也语不成音。
他们语不成声,龙舌兰可是又有了希望——毕竟,吕碧嘉来不及供出她匿藏之所来,就已经遭了毒手。
只要房子珠不知道她在,他便有机会突破穴道,一旦不受禁制,便有机会逃出生天了。
地下由自主,因眼前发生的怵目景象而心乱,外面传来一些“异响”,她也不再关心,但她的武功习的是“三心两意,一心存乎”之妙用,正好心越乱愈发挥作用。
她的穴道其实已近冲开了一半。
只听房子珠格格笑道:“你们两个,都在喉头里格格有声,有何指示?如有遗意,一定照办!大王,该不是你一直在喊。给我一个‘鸡尾巴’?”
她故意模仿詹奏立平时说话的语音,装模作佯的调笑着。想她平时对这“东方蜘蛛”,处处唯命是从,馅媚犹恐不及,极尽诱惑之能事,而今却对一个垂危的人如此狎弄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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